程言随口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学院的?”
“我叫田竹君,中文系的,我是陪奶奶来看医生。”男生怯生生地看了程言一眼,“程老师,我刚刚……被吓到了,本来可以再劝劝那大伯,让他不要那么冲动……”
他说着说着就低下头去,一副有点愧疚的样子。
程言没多想,摆出师长的架势来拍拍他肩膀:“有些人,光讲道理是没用的。以后遇到危险的事自己先跑,有事交给老师。”
胆小不是什么大事,这年头没必要强求人人见义勇为。
听了这话,田竹君像是放松了些,冲程言咧了咧嘴。
“跑什么跑,我都是怎么教你的?”后头传来个声音,“遇到危险只知明哲保身,还有没有大好男儿的样子?”
程言抬头看过去,见说话人是个一脸严肃的老太太,年逾古稀拄着根拐,训话倒是中气十足。
田竹君似是被吓到了,脸色比刚刚还白,可还是得硬着头皮走上去扶那老太,紧张地喊了句:“奶奶……”
老太扬了扬拐不许他碰:“别扶我。我没你这种孙子。”
被老太一瞪,田竹君整个人都蔫蔫的,缩着脖子站在旁边。
程言有点看不下去,但他并不乐意掺和别人的家务事,正犹豫着是否要开口劝劝,就见范明帆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
“田姐,又有谁惹你生气了?”范明帆乐呵呵地笑了下,扶了把老太,“还记得我刚刚跟你说的?咱们顺顺气,别钻牛角尖,这样对身体好。”
老太看见范明帆,脸上表情稍稍和缓了些:“范医生,你说的我都懂,就是这小子实在太不争气。”
范明帆冲田竹君使了个眼色:“唉小田,你快过来跟奶奶道个歉,回头多陪陪她,知道不?”
田竹君立刻上前一步扶住老太,小声反省:“是我做得不好。奶奶,您别气着自己……”
老太哼了声,一张脸依然铁板一块,但没再拂开田竹君的手,祖孙俩慢慢地往楼外边去了。
范明帆在后头看着,摇摇头:“小田这孩子看着挺不错了,也就是他奶奶要求太严格,你看看,把人都吓成啥样了。这人呐,越吓越没胆,你也不能怪孩子遇事容易慌,性子越来越软。”
程言附和了声,问:“这老人家是范老师的病人?”
范明帆点头:“来我这里有一阵了,问题不小。幸亏小田孝顺,每周都陪奶奶过来看看。”按照惯例,他没跟程言多提病人状况,说了两句岔了开去,“刚闹事那人被抓了吧?活该。好好一个大男人,对老婆女儿不闻不问,自己跑去赌钱,离了婚也不管女儿,他女儿问题了还是继父送来我们这边,出钱出力地陪着看。现在倒好,莫名其妙来闹这一通。你看见他女儿情况了吧?小姑娘本来康复得不错,再被亲爹多折腾几次,我们也要没办法了。”
他边说边叹气,面上露出深深不忍来。
程言皱皱眉:“这样的事情多么?”
以前他年纪小,后来上本科那会又对不属于自己分内的事不甚上心,加上徐墨文不会同他提这些事,所以这么些年都并没听说过精神健康中心也有人上门医闹。
范明帆说:“不多也不少吧。我常常跟老徐说,干我们这行的,风险肯定没搞外科动刀子的医生大,但碰上病人要闹,往往都要更麻烦些。尤其是这些家属,你说说有多少病人精神出问题,会和家庭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好些人根本就是被亲人活生生逼出来的毛病。现在好些人讲究家庭治疗,就是这么个原因,很多时候一个人出了问题,全家都得一起治。比如今天来这男人吧,我看他就比他女儿需要治疗得多。不说怎么当爹,他先得学学怎么做人,别光顾着欺负亲生闺女,比qín_shòu还不如。”
他越说越义愤填膺,方正的国字脸都憋红了,程言瞧着倒有点惊讶,赶忙说:“范老师,您也消消气,犯不着。”
范明帆长长出了口气,把老花镜拿下来在白袍上擦了擦:“程言啊,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年轻,冷静。这样的事我以前见了,也不至于气成这样。这人老了,对很多事情都没那么容易控制了。就像走路跌跤,出门忘事,我现在看见病人痛苦,自己也觉得越来越受不了。也许……的确是该回家陪陪孙子了。”
整日与精神疾病患者打交道,医生最忌讳的就是被病人的思想情绪带跑。范明帆这么一说,程言便也心知肚明这事安慰不得,一边陪着范明帆上楼,一边换了个话题:“您家小朋友也快上中学了吧?”
“嗯,小孩太皮,一点没长性,哪里像你,小时候就没让老徐操过心。”提起自家孙子,范明帆脸上又有了笑容,就是说着说着俨然又把程言当徐墨文儿子,“说到老徐,这回出了这么大事,你都被牵连,冬行还受伤了,他人在外面肯定也坐不住。”
徐墨文的反应暂不知晓,至少有人的确坐不住了。
程言刚走到三楼,就给人迎面抱了一下。
“吓死我了,真吓死我了……程言你没事吧?”穆木声音直打哆嗦,上上下下看了程言好几圈,见到程言手上的血色,急得眼睛都红了,“他们都说那家伙带了刀……”
程言连忙握住她手,说:“我没事,师姐,这血是冬行的。”
穆木整个人还是有点怔怔的,先听程言说没事,又见他双手确实一切如常,像是有点缓了口气,紧接着又叫起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