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字我不认识,这燮余和万年四字还是认得的。可笑啊可笑,难道他们以为就算是假的,只要漆上这四个字就没事吗?
“祥瑞,我要跑得快的马、一年几熟的粮食,我要这些唬人东西做什么?什么天降祥瑞,要是没有众多兄弟的阵亡,要是没有大家的出生入死,这石头上还不是承昭万年四个字?”
进来的毕子灏坐在床边,并不说话。
“大多数的老百姓还不是跟我一样,杀了他们都不知道什么叫祥瑞,更不要提拿来造假。官员……每日就是想着这种事吗?不好好治理自己那片地方,不选拔人才,只想着怎么造祥瑞让我高兴?”方季北沉声道,脸上失望莫及,“真想把他们都革职啊,要不是没人接替……”
“上有所好,下必甚之。”毕子灏的声音响起,“全换也没有用的,重要的是你要让他们知道你不喜欢这种事,否则就算换了人,也还是会做同样的事。”
方季北若有所思,从桌边走到床边,低头拍拍毕子灏肩膀:“小毕果然聪明,是啊,亏我还觉得那些官幼稚,相信什么德化,我这不也犯傻了吗?换人是没用的,要换就要换别的。”
他心中想通了这点,一高兴便翻身上床,砸得“咚”一声,把坐在床边的毕子灏吓了一跳,一歪身几乎倒在他身上。
毕子灏连忙撑起后退:“臣冒犯……”
方季北哈哈笑了声,拍他道:“小毕,这么长时间你还跟我这么文绉绉的干什么,放松点,我们还可以讨论下具体怎么办。要说什么当官治理国家,我真是什么都不懂,连什么是祥瑞都不知道。你身体要没有不适,今晚就给我讲讲这些事情吧!”
“自当效命。”毕子灏点头笑道。
说到最后,方季北已经是上下眼皮直打架,毕子灏道:“皇上,已经很晚了,该睡了吧。”
“你……要是不累的话,给我讲完师爷这段再睡……”方季北喃喃,声音已经听不太清楚了。
“好吧。其实历朝都有朝例,地方官员一般最多三年就要换,前面我们也说过政绩的问题了,那么官府里面的班子……”
毕子灏还在讲解,身边的人却已经头一垂瘫了下去,双目轻轻闭上,竟是睡熟了。
睡着了的方季北其实很可爱,虽然这个词和他皇帝的威严不符,也和他的长相不相称。但是确实很可爱。毕子灏凝视他,想起他其实也不比自己大很多,也不过是二十来岁而已。
不过自己睡着的时候,想必不会这么全无防备的像个孩子吧。
想着,毕子灏也让自己入睡。只是躺在床上,脑子里都是身边这人的言行。
“百姓,呵呵,百姓……”他低声念着,唇边泛起丝冷笑,渐渐睡去。
“小毕,想不想出宫溜达溜达?”
听毕子灏讲授完官场大致知识之后,方季北忽然开口问道,让毕子灏愣了一下。
“出宫?”刚刚还是口若悬河的毕子灏口吃地问道,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一般。
“是啊,出宫。”方季北点头道,“这些日子一直在宫里,这两天又听你说了这么多,再不出去看看,我怕我会忘呐。”
忘记百姓是怎么生活的,忘记吃苦是什么滋味,忘记人命对每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表情稀少如毕子灏,此刻也忍不住在脸上显出喜悦:“我可以出去?”
方季北看着少年少有的真实喜悦,觉得有点心疼。
这少年从来没走出这里,从来不知道外面天地是怎样的。
外面的天空好像都要更蓝一些,毕子灏四下看着,看到什么都是好奇。
他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地方待太久了,久到什么都没见过似的。连街上来往人群、孩子手中的小玩意儿、行人身上绝对谈不上华丽的衣饰,都是他关注的对象。
方季北出宫也是偷偷溜出去,他是马上皇帝,无需他人保护,就只有他和毕子灏二人闲逛。
方季北想着毕子灏少年心性,问明道路,便向着京城繁华之处而去。
毕子灏见路边行人衣物渐渐华丽,眼里稍微好奇了下,开口问话,倒把方季北吓了一跳。
“为什么这些人穿得就比刚才那些好呢?是刚才那些人不喜欢这样的衣服吗?”
方季北瞪大眼睛:“当然是因为他们穷啊,谁不喜欢穿好衣服啊?”
“你啊。”毕子灏道,“你就不穿好的,连上朝的时候都穿得那么烂。宫里所有人加一起,可能就数你的最差劲了。”
方季北愕然:“不要拿我比,大男人在乎那么多干嘛,吃饱穿暖就得了。我是说,刚刚那些人主要是因为买不起,而不是像我这样不买。”
毕子灏“哦”了一声,侧头在出神,最后说出一句:“这么说衣服非常贵喽,我一直以为很便宜呢。”
方季北皱眉,怎么总觉得这话有点奇怪。
他很快就明白了。
毕子灏根本就是不懂的,他甚至不明白什么叫做穷困,不明白世上有些人是真的“买不起”,是真的“活不下去”。
尽管方季北并不知道“何不食肉糜”这故事,但他确确实实地看到一个问“何不食肉糜”的人。
毕子灏甚至可以歪头看街上乞丐,好奇问他们拿个碗在做什么。方季北告诉他说那些人是在要饭,毕子灏很奇怪地说,民间不是有酒楼这东西吗,可以直接去吃吧?
解释了半天,毕子灏才恍然大悟:“啊,他们就是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