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洋车,小贵们的人力包车,你吼我叫地辗转在拥挤的空间内,提行李的伙计打
洋伞的女佣,拿着丝绢掩鼻的旗袍夫人和竹青长衫的老派绅士,碧眼金发的洋妞
和西装笔挺的鬼子在这个空间内扮演着体面的角色,更多的是在狭缝里如小鱼般
穿梭自如的小贩、乞丐,顺手牵羊者等不够体面的角色,在这些角色大杂烩中,
包括由孩子扮演的。
让我们在这些名目众多的角色中搜索两个孩子吧。他们大约十岁左右的光
景,带着朴素稚气的木讷从靠岸的船上由一个四十多岁矮胖且半秃的男人一手拽
着一个地领下了船。
年幼的男孩们惊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世界,澄净的目光中没有兴奋却带着
一些恐惧,想来可知繁华都市离他们原来的世界曾是多么的遥远。
他们紧跟男人的脚步,踉跄地移动着矮小的双腿,宽大不合体的短袄和棉
裤限制着他们的行动——冬天的衣装不知为何初夏的季节里依旧在身?
男人拉着孩子,身上还背着一个缝补过的包裹,看起来颇沉的。他用短衫
的袖管往脸上狠狠地擦了一把油汗,努力睁开浮肿的眼皮,边走边打量着来往人
群。
“哥,我饿了。”
一个男孩轻轻地对另一个男孩说,娇嫩的唇瓣发白,两条小腿力不从心地
在地上拖沓着。
两个男孩面目极其相似,乍一看如同一人,无疑是双生兄弟,一双面目虽
是涂满灰垢却依稀能看得出五官端正清秀非常,尤其眼眸转动之间更如同十五明
月衬着十六的光辉,如水般地清亮耀目。
被称呼为哥的男孩伸出小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掏弄了一番,拿出丁点灰色的
疑是馍块的东西塞给他的弟弟。弟弟接过只有小半个手掌的食物没有马上吃下去,
只是放在嘴边一点点地咬着,并朝哥哥挤挤眼,咧开小嘴笑着,天真而开怀,扫
去了适才眉目间对陌生的阴霾。
男人没有理会兄弟俩的小举动,他走到马路边拦下一辆人力车,用古怪的
当地话和拉车人讨价还价。
“哥,我们要去哪儿?”弟弟悄声问身边的哥哥。
“不知道。”哥哥摇头。虽说两人其实是一般大的年纪,但被叫为哥的总
觉老成了些,固然他对未来的命运也是一无所知。
“哥,我想娘。”弟弟又说,他没有哭泣,口气里却有着让人掉泪的心酸。
哥哥什么也没有说。娘已经死了,在一个月前。
“哥,我们还回去吗?”弟弟用不停地问话来冲淡心中对未知的不安,对
他来说,身边的这个相同年纪的哥此时已成了比任何事物都重要的依靠。
哥哥无法回答,他也是个孩子,如何能得知自己离开了家乡之后难以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