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公平的。”梅长苏缓缓低下头,“已经十二年了,景禹死了,爹娘也死了,当年的林殊也死了。我只希望林殊能够永远活在他们的心中,以一个飞扬少帅的模样,而非现在双手沾满血腥、心中满是算计的谋士身份。”

他忽地侧过脸,一滴眼泪悄然无声地溅落在衣襟上,“蒙大哥,今日庭生被赦免罪奴身份,我陪着他回掖幽庭收拾行囊,你猜我遇见了谁?”

蒙挚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对劲之意,他小心地问道:“谁?”

梅长苏说了一个名字,脸上带着苦笑。

蒙挚记得那是祁王府中的一个小丫鬟,年纪轻轻却十分有胆量,没想到十二年过去了,她竟然还能在掖幽庭中存活下来。梅长苏缓缓摇头,“她告诉我当年祁王府的女眷被打入掖幽庭中,稍有名分的人不到一年系数被逼死,那一年中王妃嫂嫂和祁王府的所有女眷们拼死将庭生身份换成了罪臣大学士之孙,这才保住了景禹的最后一点血脉,让他逃过太子和誉王的斩草除根……”

他眼中的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她还告诉我,景禹得知我死在梅岭的消息时仰天惨叫昏倒,直到被扣上叛逆罪名的前一秒还在让手下将士前往梅岭,说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最后谢玉带着全歼赤焰军的消息回到金陵城,景禹他在天牢里为我整夜恸哭……然后第二日就饮了毒酒……”

梅长苏忽然大声咳了起来,鲜血从口中涌出,混着眼泪溅落在地。蒙挚连忙劝他安神,又运动安抚,门外的飞流本想直接飞去把前几日方到的晏大夫“请”过来,可梅长苏顾忌到蒙挚,死活不肯让飞流前去请人。

蒙挚忙了半天才算让梅长苏安顿下来。

梅长苏躺在床上,苍白着一张脸,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唤了一声“景禹”,眼前似乎现出了幻觉,梅长苏徒然地伸出双手,想要抚摸那个人的脸庞,“景禹……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在听到我死讯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喝下了毒酒?”

“为什么……”

蒙挚见他神情恍惚肝肠寸断,自己也是如鲠在喉。

他轻轻劝着小殊入睡,眼前似乎闪过了春日军营纵马飞驰的明媚少年与风采清雅无双的殿下,一时间,心脏如同被人狠力拉扯般生疼。

许久之后,蒙挚昏沉间被远处隐约传来二更声音惊醒,床上梅长苏似乎做了梦,皱着眉低声喊着什么。蒙挚离得近了,才听到小殊一声又一声地喊着景禹和林帅的名字,他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飞流仍然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外,听到蒙挚轻轻走出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

蒙挚心知飞流心智不全如孩子一般,可他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小殊……”他怕飞流不清楚是谁,抬起手向房间指了一指,“他经常……会做噩梦吗?”

飞流想了一会儿,用力地点了头,“叫人。”

蒙挚怔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道:“是做了噩梦会叫人的名字,对吗?”

飞流又点了头,然后说了一声“难受”,他也抬起手指了指房间,然后说:“苏哥哥。”

蒙挚颓然地叹了口气,“你的苏哥哥会很难受,我们又何尝不难受呢?”

两个人并肩坐在门前台阶上,夜风温柔拂过,透过窗棂缝隙来到床榻边,轻轻吹干了梅长苏睡梦之中的泪水。

奉命前往滨州调查庆国公一案的悬镜司掌镜使夏冬终于重回金陵城,她似是身上有伤,脚步也带着踉跄。前来京郊野外散心的萧景睿与言豫津连忙护送她入了金陵城,夏冬途中朝身后某处看了一眼,笑着道别两个年轻弟弟,她牵着马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目送二人离去之后,嘴角的笑意才缓缓退去。

不久,夏冬辨清方向,忽然在身后暗处之人的诧异目光中向宁国侯府行去。

此时此刻,梅长苏却在霓凰郡主的相陪下漫步在金陵王城的街道之中。情丝绕之事过后,梅长苏便缓缓透漏出自己要寻一处园子搬出去住的计划,深谙内情的霓凰郡主不过怔了片刻功夫便猜出了其中缘由。此时的江左梅郎仍暂住宁国侯府,太子一方被梅长苏连环妙计打压得抬不起头,势必会通过看似持身中正实则早已投向太子的宁国侯谢玉来找寻解决之法。若是不能彻底收复,只怕便会动歪心思以绝后患。

霓凰郡主想通此中环节,便吩咐小弟穆青留意京中上好庭院,只是未过多久,她压下多时的疑虑无声无色地涌上心头:迎凤楼的短暂失态、初初相遇便觉得似曾相识、营救庭生后的真挚感谢……她忽地望向那个封存了林殊哥哥所有信笺、充满自己无限美好回忆的匣箱,一时间竟是不由自主地将两个人联系起来。

霓凰忽然苦笑一声,自己当真是痴傻了,林殊哥哥十二年前葬身梅岭,即便他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可又怎会变成那个机关算谋、妙计无双的病雅公子?

她这般说服自己,可在带领梅长苏看过一处园子继而走到熟悉旧街之后,仍是不由自主地来到昔日的林府。霓凰站在破败院门前,轻轻道出这个昔日府邸乃是赤焰军林燮的旧居,她望着梅长苏,静静问道:“先生可愿随我一同走走?”

梅长苏强忍心中百般情愫,看了破落多年的旧址,声音平稳道:“既已荒败多年,郡主又何必进去睹物思人?”

霓凰盯着他的眼睛,哀伤道:“人去楼空并不代表一切就消失了,有些人有些事,始终深藏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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