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四野都是血肉模糊的尸骸,血染红了旷野衰草,脚踏地面,夜并不平静,空中是老鸹的凄惨鸣叫,地面是忽起忽落的兵戈杀伐声。
有时战马颠踬得厉害,却原来是踏在死人的身体上。
夜空下的大地像座巨大的坟墓,残破的躯体撒了一地,很多人都死不瞑目地瞪着无情的苍天。
待速度稍慢的翟洪冲进羌军队伍时,屠杀达到了**,冲在最前面的羽林左校和盖清的校刀营已经完全分割了羌军,其主力迎面将正在渡河的青衣羌打得落花流水。
汉阳军和泰山军一左一右,将四散奔逃的羌军赶拢在一起,而仆固萨尔则和华雄的前锋相向而击,参狼羌四面楚歌,只好狗急跳墙,奋力做垂死挣扎。
湟水虽然宽阔,水也很深,但能过河的地方依然不少。
于是,夺命逃跑的羌军纷纷舍了军械旗仗,不顾一切地跳入河中,连滚带爬地向西岸狂奔。
他们中不断有人被汉军的飞矢射倒,在河水中激起猩红的浪花,众多人脚马蹄踏在死伤者的躯体上,在哀号声中溅起冲天的水幕。
一个浑身是血的青衣羌勇士越过白马羌队伍,接着是一群青衣羌勇士,乱哄哄的青衣羌后面,还有侥幸突围而出的参狼羌,他们头也不回地越过滇吾的旗帜,往后方拼命奔逃。
由于阎行被韩遂急招回城,统率汉军的将领成为先前传令的面嫩小将。
溃军如绝提,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军心就会彻底涣散,面嫩小将扬刀一挥:“压住阵脚,准备弓箭!”
“后退者斩!”有傻乎乎跟随逃兵欲退的韩军被面嫩小将的卫队驱赶回来。
面嫩小将冷哼一声,在河边高举大刀,朗声下令:“放箭,不要让汉军过河!”
随着他一声令下,蓬蓬箭镞如蝗似雨,急促的利箭使汉军凶猛的进攻为之一滞。
“每伍一人牵马,四人步战,单队橹盾长枪,结一字长蛇阵,双队引弓疾射。”羽林郎的橹盾重重地插进湟水河岸的砾土里,翟洪在支起的长枪间骑马穿行,发号施令:“别让羌人再有一兵一卒逃过河去!”
魏辉带十余骑跃马入河,手起弦响,对岸韩军旗手倒下一片,汉军乘胜大呼,韩军箭雨顿挫,不少人骇极而噪。
待第二轮雕翎箭至,所有的韩军旗手全部躲进了盾牌后面,依稀可以听见韩军统帅愤怒的喝令,韩军箭雨稍有恢复,但每一支都显得胆战心惊。
“大哥且歇歇,让兄弟也显露显露!”技痒的苏乞催马大喝,单枪匹马抢先冲至河边:“让某去取了贼首人头!”
话音未落,一支重箭径直贯穿近处一名韩军士卒皮盾,直插入腹!
“要去齐去,看谁争先!”魏辉好胜之心大起,也扬手两箭,射倒一个惊慌后退的韩军:“儿郎们,随我上!”
面嫩小将听得前面“轰”一声鼓噪,上百士卒雪崩般溃散,以为汉军大军袭至。
但定睛一看,只不过十数骑就想冲将过来,他不由得勃然大怒,区区十余骑就如此跋扈,难道视我金城无人呼?
“来人哪,杀光他们”面嫩小将挥枪大吼。
随军将官大喝一声,举了红色战旗,呐喊着带了三十余骑分开败退众人,前往迎战。
面嫩小将冷冷一笑,心道:村野匹夫,我们……
一支利箭“嗖”的一声与面嫩小将擦脸而过,惊得他悚然出了一身冷汗。
汉军的雕翎箭,近处有箭镞命中的闷响!
面嫩小将没有意识到自己银光闪闪的两当铠使他成为月光下最醒目的目标。
率先反击的三十余骑未等冲到汉军近前便倒下一半,那随军将官第一个被箭射穿咽喉,汉军的马槊和朴刀彻底破碎了面嫩小将的期望。
刚刚鼓起勇气跟随人流反冲锋的士卒又掉头逃跑,不过这次,他们再也无心抽身反击,不仅如此……
“将军小心!”一名肩膀已经中箭的卫士张开双臂,用自己的生命保全了面嫩小将,他后心中箭,翻身跌下马去。
挡不住,根本挡不住,这么多人都挡不住,汉军的箭转眼间已经可以射到自己跟前。
面嫩小将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一粒黄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惶然而下。
“将军快退!”有人高喊,丢弃兵器的脆响比急促的马蹄声还要密集,失魂丧胆的杂乱脚步声刺痛了面嫩小将的耳膜:“他们来了,他们冲过来了,汉军冲过来了!”
湟水河响起一阵“哗哗”的奇怪轰鸣。
从巨大惊骇中醒悟过来的面嫩小将在马上缩了脖子,急急忙忙拨转马头,沙哑地喊了一声:“撤退,撤回城里!”
用不着他下令,士卒们早就开始抱头鼠窜。
“哗哗”声更大了,沸腾飞溅的浪花激起又落下,落下又激起,仿佛有一条蛟龙,正在浅滩里扑转翻腾。
一支湿漉漉的汉军穿过重重水花,最先出现在吓呆的韩军士卒面前,接着是从天而降的连枷、柯斧、标枪和长矛。
本来没想冲过河去,楚枫并不知道河那边敌军的虚实,再说,还有在侧翼按兵不动的白马羌,贸然过河实在不明智。
更重要的是在上游还有一支敌军重兵。
他急令传正在前方拼杀的魏辉和盖清归队,但鲍鸿突如其来的举动使楚枫不得不改变主意。
“将军,你看那边!”在前面杀得性起的夏育突然拨回了马头,疾步冲至刚刚赶到河边的楚枫面前:“可是鲍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