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时代变了,农村人现在不但不重男轻女,反过来了。吃完了包谷珍,自然是要住一夜了,因为天已经快黑了,雨停了,孩子们回来了,进门看见我:“叔叔好!”,我点着头,小菊上去就给他们脑后一人一下:“也不问清楚就乱叫,这是你舅爷!”,男孩子们都吐了吐舌头,好奇地看着我。
“吃饭去!吃完写作业,谁敢去网吧我打断谁的腿!”,小菊完全不像小时候那么腼腆,但我同意她的做法,对孩子们说:“你妈说的对,网吧可不能去,大人带坏大小孩儿,大小孩带坏小小孩儿,时间都用在打游戏上,白天上课非打瞌睡不可,老师不训才怪呢?!”,小菊、红旗都有了靠山:“舅爷说的话听见了没有?混球们?!”,孩子们似乎同意我的说法,他们吃晚饭果然去写作业了。
小菊很感激我:“舅,你得常来,我们不知道该咋管,只会动,你几句话他们就服了,这帮小子们从来不听我们的,看住这个那个又跑了。”,我提建议:“给家里装上宽带吧,网络时代是离不了计算机的,他们在学校学了,总想回来试试,家里不买,他们只有到网吧,你们也不知道他们接触些什么人,在家里可以控制他们上网的内容和时间,也能开阔视野,你们也要学会上网,你家开的这个小商店就能用上,至少你们要学会怎么验证真假货,乡亲们也不会误会你们。”。
小菊要跳起来了:“舅呀,你咋不早来呢?!你这一说我都明白了,不是电脑的错,是人的错,我明天就去西安买电脑,装宽带的成天劝我,可我就是不接受,我总认为上网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我这观念得改改!”,孩子们听说家里要装宽带,拉着我到他们房子里给我上眼药:“舅爷,你真是活神仙,人家劝了我妈一年多,她就是不同意,还是你老人家有本事,几句话就说通了,我们条件不高,组装的就行。”。
小子们可真会说话,红旗夫妇俩早跟进来了:“给你舅爷上眼药呢?谁不写作业,谁就别想上网!”,孩子们不敢出声了,小菊问我:“我得装几个宽带?”,孩子们忍不住笑了:“土老帽,竟说外行话!”,夫妇俩看着我,我告诉他们:“拉个4g的,装个路由器,还是买几台联想的吧,也不贵,你的小卖部得有一台。”,这回我的确是替孩子们说话。
小菊问:“两万块够不够?”,这出乎我意料:“绰绰有余!不但够了,而且你家一人一台。”,孩子们欢呼了,小菊也很高兴,对红旗说:“去,到镇上买只酱鸡和牛肉,听说才开的,生意红火的很,顺便让东生送些冻肉过来,晚上你和舅喝几杯!”,红旗高兴了,他小时候就偷喝他爸的长安老窖,还挨过打。我和红旗喝到了半夜,两瓶老窖,一人一瓶,很公平,可他不行了,毕竟他只小我三岁,都是过了不惑之年的人了,他被小菊扶走了:“舅,房子我都给你收拾好了,你洗洗睡吧。”,小菊是个非常泼辣能干的主妇,孩子们也比平常谁的早,他们为了明天的电脑得表现表现。
自然,我得出去走走,难得雨后夜风凉爽,离西安才2o多公里,空气如此不一样,村里大都熄灯了,有个别人家传来哗哗的搓麻将声,不奇怪,这现在成了中国的一道家庭风景线,会打麻将的不难找,难找的就是我这从来没摸过麻将的人,这方面我自认白痴,没那个智慧,太笨。不觉得,我上了塬,离开了村子,半个小时后,村子已经在我脚下了,月亮出来了,路被照得清晰可见,我往那个三十年前曾有军队把守的沟口走去。
那时候,那里曾是许多美院学生和好奇心强者的猜想,一个青砖砌成的哨楼立在山口前,不知道那哨楼是什么时候垒砌的,但总也没有间断军人的出现,据当地村里的老乡讲:“那沟里不知道是什么军事重地,从未间断过军人把守,24小时没断过人”。又有同学提议:“我们不妨试着进去一次?”,我不同意:“如果真是军事重地,我们误闯进去,被开枪打死,那是白白送命。”,同学有些失望:“从外面看,春天桃花一片,夏天柏树葱茏,秋天红叶遍染,冬天山体浑然,里面一定更美!”。真不愧是搞艺术的,思想单纯而浪漫,可那个险,始终没人敢去冒然突破。
的确,那时,还有一片竹林与之紧紧相连,他们有所不知,我曾试图独自闯入那片禁区,那年秋天,我借口采酸枣,从半山腰慢慢往那里迂回,只见层林浸染,沿着被翠绿色酸枣林淹没的黄土坡向北攀沿,羊肠小道崎岖蜿蜒,心脾透彻,阵阵植物的馨香渗入心田,能闻到桃杏的清香,能感觉到翠竹的悠然,更有刺槐的阵阵香风,俯瞰脚下,好一派关中平原风情在心怀!八百里秦川,秋意盎然!从那深沟里吹来一阵深秋的习习凉风,我不禁打个冷战。
“站住!孩子,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叔叔,为什么不能进去?”,
士兵很和善:
“好孩子,别问那么多,不能进就是不能进,回家去,里面没什么好看的。”。他转过身,不再理会我,可我忍不住仍要往里张望,他又回过头,看见我没有再挪动脚步,对我做了个鬼脸:“好孩子,听叔叔话,回家去?”。我点着头:“叔叔,我能在这里多看会儿吗?”,他也点点头,顺着我投去的目光望去,那神情似乎在疑惑:这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