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搭在耳朵后面,浑浑的,好像听见了天外传来的回音,匿在夜里。
但我知道,没有的。
只有我在胡说。
“星辰先生,十几年前,我们住在一起呢。在外婆家的小楼,一幢有四层。”
“每天晚上,外婆都会抱着我,从地下室到顶楼,把每层楼都走一遍,把灯一盏盏关掉。后来我从人们的口中得知,这叫做生活的仪式感。”
“最后关掉的是我房间的灯。外婆坐在我的床前,窗户外面,满天都是星星,漫无目的地排着,我能看清楚她的面庞,胜过这世间一切的可爱。”
“她还会给我唱歌,哄我睡觉,胡乱的调子,唱着同样几句词——花样的年华,月样的精神,冰雪样的聪明,美丽的生活,多情的眷属,圆满的家庭……”
“只是,后来外婆抱不动我了,后来外婆走不了路了,后来外婆说不出话了,后来外婆死了。我早已不是任何人的小宝贝。”
外婆死后,妈妈把我和外公接到了城里共住,至此,我们谁也没有再回过乡下的房子。听说村子里现在早已没有了年轻人,全是孤寡老人在留守,到处是衰败的景象。
望着顶层水泥台,我脑海中浮现外婆的样子。
“下牙扔房顶,上牙扔床底,不然长不齐。”
这种话,我当然不相信。
我奋力把那颗牙齿朝着顶层扔去。
这种自欺欺人,只是我怀念她的一种方式。
为数不多。
“唉哟!”
伴随一声哀嚎,一庞然大物从天而降。
“摔死我了!”她撅着屁股抱怨道,“你就不能扔个矮点的地儿么?”
我心下一叹:这姑娘长得——可真瘦!精瘦精瘦的!我八辈子估计都瘦不成她这个样子。
不过瘦归瘦,她看起来狼狈得很。头发乱蓬蓬的,月色夺去光泽,皮肤也不白皙,甚至不细腻。瘦削的脸颊黝黑粗黄,还有一坨又一坨晒伤的痕迹、虫咬的疤痕、擦伤的结痂遍布双臂。她光着脚,灰色的纱裙随风飘摇,裙摆凡是扬起的部分,都破破烂烂。
但却看得出漂亮。
哎哟哟,怎么这世上除了我,好像谁都很容易看得出漂亮。
奇怪不奇怪。
“白长这么大坨,也不说在下面接着我!”
她继续抱怨,看向我时,眼神很明亮,略带嗔怪的嘴角灵活机敏。一点不是她这身打扮该有的狼狈表情。
我扭头就跑了。
有的人,你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跟你没多大关系。
飞也似的跑下楼,又跑上楼,蹿进家里,猛地关门,跌坐,我那一口吊命气才被提起来。
“喂,马小云,开门!”
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马小胖!快开门!”
她怎么还知道我的外号?
按理说,像她这么出类拔萃的女子,我认识的话,哪怕只是点头之交,也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马胖子!”
什么马胖子?
我叫马小胖!马小胖!马小胖!
叫小胖,好歹还顺带一点儿可爱。
在可爱这条道路上,你知道人家有多努力么?
马胖子三个字,何其残忍!
“开门啊!开门啊!开门开门开门啊!你有本事去拔牙,你有本事开门啊!”
“小胖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
她连着说了好几段词儿。
我狐疑地贴近铁门听她在门外的动静。
“你这个人,真的是,逼着善人做恶事。”
我听这句话的声源不对,便顺着声源找去,回过头——她居然就站在我身后!瞪圆了双眼直直看着我,我一声尖叫差点儿没忍住。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她丝毫没有在意我,而是极其娴熟地走进了厨房,倒了一杯水喝,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渴死我了!”
她喝了水,端着膀子抖了一抖,顿时灰尘漫天。
原来她穿的本是一条蓝色的裙子,积了灰才变成的灰色。
可以想见,她刚刚的一身得是有多脏。
“咳咳咳……”我捂着嘴巴尽量不咳出声。
她嫌弃地说:“你别这么看着我,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
她又喝了一口水,气定神闲地道:“我是神仙。”
“咳咳咳……”我一口口水差点呛死。
“你不信啊?”
我信你个大头鬼!我脑子不好不代表我没有脑子好吧!
“我法力不高也不代表我不是神仙呀。”
跟着她揉了揉我的耳朵,叹一口气,道:“唉……浅薄的凡人呐。”
说罢,她玉臂一挥,刚才那些被她抖落在地的灰尘顿时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