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当铺姓尤。”朝奉说完,四指一合便将手伸了回去,低下头重新把玩起那件文玩。
周唐听到他的回答后苦笑一声,这个老奸巨猾的朝奉,自报一声店铺老板的姓氏就要价一枚大洋,真是一把毽子毛—尽在钱上站着。然而他仔细一琢磨朝奉的回答,却慢慢品出点味道来。既然尤全和樊天闻貌合神离,那两家的生意自然是针尖对麦芒。上次听这位朝奉说过,他家垄断了荆州城内所有的当铺,那么如此一来,樊天闻就应该垄断的是与当铺向对的行业,钱庄。想到这些,周唐两眼一亮,对着那位朝奉匆匆地道谢一声后,快步跑出了当铺,催促着和逸驾着马车寻找着道路两旁的钱庄。
荆州城的百姓多以手工业为生计,流通的钱币有限,钱庄的光景明显不如当铺。周唐他们找了好久才发现一家钱庄,铺面的外形明显没有“裕通当”高端大气。他跳下马车,疾行入内,看到一位正在柜台上打盹的掌柜后,敲了敲他面前的柜面。那个掌柜猛一点头清醒过来,咂巴了几下嘴后才望向周唐懒洋洋地问到:“存钱还是兑票啊?”说完后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是找你们老板樊天闻的,还请掌柜的指条明路。”周唐有意地提高了嗓门,想引起眼前这位还没睡醒的掌柜的注意。
可万万没想到,这位掌柜听到周唐既不是存钱也不是兑票只是来找他们老板后,又趴下了脑袋埋在两臂之下,有气无力地说到:“我一个天天守铺子的怎么会知道老板在哪?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传出一阵近似呼噜的喘息声。
周唐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面对这样的一坨烂肉,他尽管心急如焚却不知道如何是好。怪不得樊天闻在冷蚤坊内被尤全欺辱,两家的铺子就能体现出差距。周唐正要再次敲打桌面将眼前的这位掌柜惊醒时,后堂内走出了一个端抱着很多文卷的十多岁的小伙计,他望见周唐后,激动地两眼一睁大叫道:“你,你不是那个在冷蚤坊替我家老板赢了最后两场比赛的朝奉吗?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周唐听到这位小伙计的惊呼声后,知道他当日可能在现场目睹了那场赛事,此时认出了自己。于是他放弃了这个一棒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掌柜,转向了这个看上去聪明伶俐的小伙计。“正是我,我现在急着找你家老板樊天闻,你可知道他身在何处吗?”
小伙计本来散射着崇拜光芒的眼神突然露出难色来。周唐见状心中一凉,看出了要想在这个做杂务的小伙计身上打探出樊天闻的所在希望渺茫,于是他道谢一声,准备去寻另一处钱庄。
“朝奉你等等,樊老板在哪我是真不知道,他一向从不理会钱庄的事。但是我也许能帮你找到黑疤哥,你看行吗?”小伙计试探地问到,显然是对周唐抱着钦佩的感情,想为他出出力。
“嗯,这个,也行吧。那就有劳你了。”周唐略显迟疑地答道,因为他回想起仰岳当时从后面击倒黑疤的场景,担心凶暴的他会将这笔账记在自己头上。可一想到如今时间所剩无几,若是再找不到樊天闻,自己肯定没有机会去到鬼拍现场。事分轻重缓急,想到这儿,周唐一咬牙,便让小伙计带着自己去寻黑疤。
小伙计兴奋地坐在和逸和周唐中间,为驾车的和逸指着方向,更多的时候是在天花乱坠地复述着那天比赛的场景,好几次讲到动情处都忘了指路,害得他们行了不少冤枉道。
“就是这儿了,黑疤哥负责在这盯点。”马车停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前,整座大楼金碧辉煌,给人一种十足的现代感,尽显着活力和激情,这样的建筑就算放在上海也毫不违和。周唐望着“贼九坊”四个蓝底鎏金大字后,明白了这里应该是荆州城内最大的赌坊,而黑疤则作为樊天闻的“虎头”在里面负责向走了霉运输光老本却想着还要翻身的赌徒们放“驴打滚”的高利贷,毛豁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欠了樊天闻那么多的钱,差点被放了血。
三人跳下车后,将马车交给了一位迎上前来西装革履的服务生。小伙计和和逸虽然紧跟在周唐身后,却对着这位服务生穿着的黑色马甲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不住地回头观看。
“对不起,这位小朋友和这位师父不能进去哦。”门口的一位女迎宾挡住了小伙计和和逸后,面带歉意地微笑说到。
周唐看到了旁边的告示牌上,和尚和小孩的图像都打着叉,只好对着他两人吩咐到在这里等候自己,他独自一人地进入到了“贼九坊”寻找黑疤。
大厅之中并不是如周唐所想的那般烟雾缭绕,整齐排列的赌桌之上散布着花花绿绿的赌具和筹码。人们各个都张牙舞爪地冲着庄家手下正待开盘的赌口,大声地嘶喊着自己盼望的点数。周唐左闪右避地躲着一位位怒气冲冲地从赌桌上败下阵来的赌徒。他从人缝中穿梭着,一张桌子接着一张桌子的排查却没有发现半点黑疤的身影。转了几圈下来,周唐觉得脑袋中天昏地暗,比前些天在栖贤寺作画还要疲惫。周唐知道这样寻找也不是办法,他灵机一动,艰难地钻到兑换筹码的前台,对着上前招呼自己的工作人员抱怨到:“今天我这儿真是佛爷挪窝,财神出走,背到只能见无常了!再给我来一百块大洋的筹码,我还不信这个邪了,非要治治这些毛猴子。”
那个来招呼周唐的伙计一听来了生意,赶忙向周唐搭讪,鼓吹着什么风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