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鹿晓确实累了。
她其实并不是个容易放松的人,即使是在秦家主宅,这个她住了许多年的地方。
屋子里的地暖有些闷热,枕头很高,她不太睡得惯,于是非常自然地失眠了。
外头的焰火照亮了半个天空。
鹿晓纠结好久,干脆找了件羽绒衣披上,推开于房间相连的阳台门。没想到,在隔壁阳台遇见了意料之外的阶级兄弟——秦寂。
鹿晓的房间和他房间平行,两个阳台间刚好隔着差不多一米的距离。此时此刻,秦寂正一个人倚靠在阳台上,点了一根烟,正仰头看着满天的焰火,身影看起来竟有几分忧郁。
“你也睡不着?”鹿晓纠结了一会儿,开口打招呼。
秦寂转过身,小愣一会儿,低笑道:“看焰火。”
“……哦。”
鹿晓不知道该接什么。
余光里的秦寂,只有一个瘦削的身影,不知不觉间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少年模样。她还记得当年秦寂每每被罚锁在自己房间里,一到半夜,他就会偷偷跨过那一米的阳台爬到她的房间里,再偷偷从她的房间里溜出家去。那时候她常常吓得魂飞魄散,四肢麻木站在阳台上喊“小心啊”。
秦寂倒是一次都没掉下去过,可怜了童年的她快要被吓死了。
“我过去?”秦寂掐灭了烟,摩拳擦掌。
“——喂!你还来——”鹿晓慌了,习惯性退后了几步。
秦寂在那边又把脚缩了回去,低笑出声:“吓唬你而已。”
“……”
秦寂靠着栏杆叹息:“骨头会断的。”
“……你知道就好。”
鹿晓心有余悸。
秦寂却只在原地,仰头望着天空。
鹿晓趴在另一头,看着他的影子在月光下被剪成薄薄一片。
“郁清岭?”寂静中,秦寂带着笑意的声音。
“……嗯。”
“第二期的投资减半。”秦寂冷笑,“拿我家的钱,还挖我家草。”
“——喂……”
黑暗中秦寂又点了一支烟,明亮的小火苗在黑夜里如同星星。他沉吟半晌,悠悠道:“什么时候见个面吧,按照江湖规矩,做哥哥的得揍一顿当见面礼的。”
鹿晓偷偷摸了摸发烫的脸:“我跟他,才刚刚交往……”
秦寂干笑:“那再过十年见吧,然后再考虑领证的事。”
“……”
鹿晓记不清这是有记忆以来第几次阳台交谈,只是依稀记得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好像有很多话,却不知道从何讲起。
“你啊。”秦寂冷道,“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养不熟的白眼狼。”
“……啊?”
“从你进家门的那天起,爷爷和妈妈就一直希望你能真正地把这里当成家。”秦寂抽完最后一口烟,“你从小乖巧懂事知进退,从来没有惹过一丝麻烦,真像个乐观开朗的傻白甜。”
鹿晓不太听得懂秦寂的话,只是觉得有些苦涩。
秦寂倚着栏杆,掐灭了烟头,苦笑道:“可是真的傻白甜,并没有那么分寸合宜。”
鹿晓一怔,缓缓低下了头。
秦寂长叹一声:“鹿晓,你太冷漠了,冷漠得虚伪。”
鹿晓终于听懂了秦寂的话中意。的确,这些年来,秦家人对她极尽温情,可是她实在不敢把那些温情当做是理所当然。她感激秦家人的馈赠,忧心这些温情也会像亲情一样消失,也苦恼无以为报这些年他们给予的温暖。
说到底,人心和人心之间的距离最为磨人。
她和秦家人很亲近,心和心只有一线之隔。
不论是秦家人还是她,都因为这一丁点的距离而迷茫辗转,畏首畏尾。
“对不起。”鹿晓低声道歉。
“不用道歉。”秦寂低道,“鹿晓,我希望我们之间不用这样。”
-
秦寂并没有在秦家过夜,而是夜半驱车离开,去找等待他的恋人。
鹿晓站在阳台上目送秦寂离开,看着光亮渐渐消失在盘山公路的尽头。一阵凉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回房。
屋子里温暖如旧,手机躺在床上亮起淡淡的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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