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末尾这句,他顺脚踢翻了面前椅子,抓起手畔卷宗,大步往门外而去!
孙姨娘伏在地下一声都不敢吭,黄氏母女也是一口气吊在那里,看看她又看看沈羲,不知道该把这气往哪儿撒!
沈羲看了眼她们,垂头想了一想,却忽然提着裙子追了出去!
“老太爷请留步!”
沈若浦在庑廊下停下来,两眼望着前方,两腮紧绷得如同块石头。
沈羲不由将声音尽量放缓,说道:“老太爷公务甚重,后宅里总是以这样的事情惊动您,实在是太不应该。”
沈若浦收回目光,忘着脚前。
她又接着说道:“只是我觉得如今眼目下,整治内宅固然要紧,最紧迫的,倒是该把这层影响消除。不知道老太爷对接下来的事有什么想法?”
沈若浦沉哼不语。
他能有什么想法?衙门里一堆事也处理不及!
沈羲忍不住叹息。
沈若浦又皱眉看着她。
沈羲颌首,说道:“孙女以为,咱们沈家虽非书香世家,但以如今的兴旺,规矩却不能从头乱起。
“大姐姐虽于林公子有少年之谊,但我相信他们之间还是清白的。
“既是没有那回事,而且杨家也是值得结两姓之好的人家,那么杨家这门婚事也是值得继续的。
“所以我觉得,眼下应该先善后,把坏的影响降到最低。”
沈若浦听她说到这里,才倏地将身子转过来:“这泼污水的都在自己家里了,还要怎么去跟杨家说?!难道把人押到杨家去赔罪?!
“那我沈若浦,可就当真不用再京师呆了!”
他一拂袖,先前压制的怒气到此时方才彻底抒发出来。
这事虽然谁都没有拿到证据,可真当他这个刑部侍郎吃白饭的么?
莫说他本就对这事存有疑惑,在她列举完那些利害关系之后,若还想不到是谁干的他宁可将这位子拱手让人!
但他处理政事在行,对于内宅家事却当真束手无策。
这内宅里个个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叫他对哪个下手为好呢?
他长吐了一口气,摇摇头,忽然觉得打心底里的累。
虽是交给了纪氏与孙姨娘管家,但她们个个都只会甩锅,动不动就抬出他来裁决。
记得当时沈崇信和胡氏在时,那会儿他也没怎么操过后宅的心……
“这件事孙女虽然无辜,但对于维护沈家声誉,总归也是当仁不让的。”
沈羲脸上已完全褪去了先前的跋扈,而变得谦逊内敛:“孙女也为原先的不懂事而对老太爷感到愧疚。”
沈若浦身为祖父,又为一家之主,平日里严肃冷漠,对孙子们只问读书学习,对孙女们虽然稍微好些,可也委实称不上多么亲近慈爱。
眼下沈羲这几句话着实来的柔软熨贴,他这怒火燎原的心情忽然也就清爽了不少。
想到先前她的细致入微,她的有理有据,气势夺人,他又不由往她看过去。
这丫头今日表现倒是也让人意外,先前被孙姨娘反唇相讥时也能保持头脑清晰,分明没有丝毫都没有被她牵着鼻子走,有这份清明的心思,也十分难得了。
再加上黄氏一上来就指责她,到了这会儿,还能替沈家及沈歆婚事考虑,便更为难得。
沈羲见她望过来,便就笑道:“老太爷若信得过我,便听我说几句如何?”
他默不作声,望着栏外一株青松,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沈羲道:“刘夫人此刻必然已经到了杨家,杨夫人多半也会信以为真。再者还有府里丫鬟的表现也显得有失家教。
“如此,我们不光得让杨家相信大姐姐的闺誉,还得让人相信咱们家教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只出在下人身上。”
沈若浦听到这里,眉头舒开了些。
她说的对,京师就这么大,不把这烂摊子给收拾了,便是再寻下家,日后也还是会有影响。
不过他还是道:“把罪责推到下人身上,岂非也治标不治本?”
“那老太爷觉得,应该把始作俑者推到杨家去赔礼么?”沈羲睁着亮晶晶的双眼反问。
沈若浦没吭声。
当然不能把纪氏推出去,那沈家还不成了大笑话!
沈羲见状便接着道:“对外,我们当然要做的体面。主子不能出来,就抓下人。再说了,肯替主子做这种事的下人,必然同样心术不正!
“这两个人抓出来不但得严审,而且得狠治!否则这群刁奴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规矩!
“至于老太爷说的‘治本’——”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
沈若浦遂道:“你有什么主意?”
沈羲笑起来:“老太爷只要真下狠心管治内宅,便不怕抓不到这两个人。只要抓住她们,再来记敲山震虎,您还怕这虎出不来吗?”
沈若浦眼中一亮,敲山震虎,对!
他心里忽然也跟着亮敞,原先堵在他心中的麻团,在她三言两语之下,竟然变得顺溜起来了!
信步踱了两圈,他说道:“那杨家那边究竟要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沈羲望着他,“抢在杨家来人退庚贴之前,咱们先到杨家提出罢约。”
“提出罢约?”沈若浦又听不懂了。
既是说要保住这婚事,主动提出罢约自然是没有道理!
“这就是第二计,以退为进。”沈羲笑道,“老太爷人在朝堂,志在四方,这内宅里的弯弯绕您自然不屑。
“咱们提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