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行入殿中。殿中点满了蜡烛,照得一室光明。谢漪能看到烛光映在缎带上微微地闪动。她慢慢地往里走,到某一处,听闻刘藻道:“好了。”
谢漪便依言止步,她听到殿门合上的声响,一只手来解她的衣带。谢漪窘迫,她后退了一步,面上有些紧张。
刘藻也发觉她忘了说话了,忙道:“我、我为你更衣。”
原来是更衣,谢漪也应道:“嗯,好。”话音未落,脸就先红了。
刘藻看得呆了,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谢漪都有些不安,欲抬手掀开缎带,方回过神,连忙去解她的衣带。
谢漪一动不动,任由她宽衣解带。她感觉到身上一轻,外袍被脱下,接着,冰凉的布料贴上她的中衣,一身新衫,穿上身子。
刘藻从未为人更衣,动作很有些笨拙,但她却极为仔细,认认真真的,努力抑制住紧张,将早早备下的衣衫,为谢漪穿上。
谢漪穿上了新衫,这一身有些厚重,很具分量,感受着用料,与衣上的反复纹样,甚至比她的丞相朝服更为端严庄重。刘藻走开了,谢漪听到她的步履渐渐往内殿去。过了一刻,她方回来,什么都有说,只道:“好了,随我走。”
她说罢,便如来时那般牵起谢漪的手,带她出去。
她们离开侧殿,刘藻带着谢漪走了另一条路,这条路上铺着长长的红毯。走过红毯,她们又迈上高高的玉阶。
谢漪迈一步,就在心中数一下,她走到最上面,一共八十一阶,这是椒房殿的正殿。正殿是皇后接见命妇大臣之所,但有大事都在此处。
谢漪迈入门槛,便闻殿中,礼乐齐作,编钟之声犹如天籁。
“我们到了。”刘藻说道。她绕到谢漪身后,解下缎带。
谢漪眼前一亮,殿中之景,映入眼帘。
整个大殿肃穆庄严,一侧有乐官,齐作礼乐,礼乐肃穆,使人萌生敬意。大殿正中,香炉散发出袅袅烟气,悬挂配饰,物件摆放,新铺设的地衣,种种诸物,将殿宇装饰成大婚所用之处。
谢漪看到她身上所着衣衫,正是皇后所用的嫁衣。玄色的礼服,镶着红色滚边,滚边上绣了祥云凤凰。她转头看刘藻,刘藻也换了身衣袍,与她所着,配成了一套。
今日,是她们大婚的日子。
谢漪入门前便猜到少许,可当真看到了,仍是觉得恍然如梦。
刘藻转头来看她,她紧张了一路,到了此处,竟不知怎么,镇静下来,满心都是郑重与敬畏。她望着谢漪,望着她与她一般顷刻间肃然下来的容色,与胡敖微一颔首。
胡敖换上了礼官的服色,前几日刘藻寻了一个由头,与了他一个礼官的职衔。这是她们的婚礼,许多东西,不能呈现,但能做到的,刘藻全部一丝不苟,竭力完美。
胡敖手中捧着一道竹简,高声道:“新人入殿,共牢而食,合卺而酳。”
刘藻与谢漪并肩而行,至殿中,相对而坐。她们彼此对视,既有欣喜,亦是羞涩。有宫人捧了一牲呈上,以匕首,割下一块肉,置鼎中,呈到新人面前。刘藻先吃了一块,谢漪接着也吃了一块。
另有两名宫人上前,撤下肉与匕首,呈上一壶酒来。与酒一同来的,还有一对自中间剖开的匏瓜。剖开的匏瓜是饮具,其中可盛酒水。刘藻与谢漪各执一半,倒上美酒,各自饮了一口。
匏瓜是有些苦的,倒上美酒,酒中也染上了苦味,寓有同甘共苦之意。
如此,共牢而食,合卺而酳,便算完了。
有汉以来,遵循周礼,士人成婚,婚礼端庄而神圣,安静细致,极具仪式。二人又照着礼仪,将余下的步骤全部都做了,每做一步,便感觉夫妇之义重了一分,每做一步,便觉结发之恩深了一尺。
至礼仪全尽,便余下入洞房了。
这时天也黑了。整座宫殿都燃起了蜡烛。刘藻带着谢漪往寝殿去。
寝殿与正殿不同,正殿中以配得上皇后身份的肃穆大气布置,而寝殿便角角落落,方方面面,都照着谢漪的心意来。
“你喜不喜欢?”刘藻小声问道。
谢漪眼中满是柔情,看着她,点了点头。
刘藻见了,眼睛骤然有神,满是欢喜。
殿中准备了菜肴与清酒,还有成箱的布帛金器。布帛俱是齐纨蜀锦,名贵非常,金器则多是杯盏之物。
谢漪目光落在那些物件上,刘藻与她解释:“这是聘礼,原本是锁在库中的。但我打听了,说是要取出一些,摆放出来,以渲染喜庆。”
谢漪走上前,轻轻地在布帛上抚过,问道:“你准备了许多聘礼吗?”
刘藻点点头,她是按照大汉朝娶皇后的标准来的,总共备了二万斤黄金的聘礼。但她想,她们暂且不能示于人前,很委屈谢相,又增添了许多。椒房殿的库房都装满了,也盛放不完,她便使人又造了两间。
谢漪便笑了一下,道:“我的嫁妆,稍后补上。”嫁妆是出嫁之女,带入夫家的钱财物品。
她这样说,便是真的将自己当做她的妻子了。刘藻心头发烫,道:“嗯。”
婚礼简单典雅,但也使她们饿了。刘藻与谢漪到食案后用了些饭,刘藻很高兴,还想要饮酒助兴。她的酒量很不济,但今日大喜,谢漪便不禁她,与她同饮。刘藻饮下两杯,只觉从心到身,都是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