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烟的大学同学,她应该也是有印象的。
束烟:“禹初”。
应竹晚记得这个名字,禹初是束烟的大学室友,她的个子很高,人长得也很秀气,尤其是她那双大眼睛,看起来十分灵动。
应竹晚每次偷偷溜进束烟宿舍的时候,她总是会礼貌的和她打招呼,甜甜的叫她一声学姐。束烟说,她禹初对她也很照顾。宿舍四个人里,数她最会说话,生活经验也很丰富,所以经常担任起照顾另外三个大龄儿童的重任。
应竹晚的脑海里隐约的浮现出这个女孩的笑容。她无法将这张充满青春活力的脸和癌症联系在一起。
应竹晚蹙着眉,“什么癌?”
束烟:“脑袋里长了瘤,在神经附近,做手术的风险很高,目前她的家人在犹豫要不要做手术”。
应竹晚:“现在的医疗水平还是没办法治疗癌症吗?”
束烟摇了摇头:“这么多年医疗水平确实进步了不少,但是面对癌症晚期还是束手无策。她的病发现的太晚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只能靠治疗延缓一段时间的寿命。”
禹初毕了业也做了主持人,她的主持事业虽然不如束烟顺畅,但打拼到现在,也已经小有名气。
她年轻时经常跑外景,去过穷困的山沟,淌过汹涌的洪水,穿过炎热的沙漠,主持过无数基层的活动,为很多贫困地区的人民发声。
直到三十多岁,主持事业才算步入正轨,在一个收视率很高的地方台主持一档固定的法律节目。
现在她四十六岁,事业稳定,家庭和睦,孩子刚刚考上大学,正是要闲下来享受生活年纪,却发生了这种事。
死亡离每个人这么近,又那么远。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降临在你或者你爱的人身上。将你的家庭,你的精神全部摧毁。
应竹晚的心情很沉重,她看着同样面露愁容的束烟,忍不住上前搂住她,她现在需要这种切实的,肌肤相亲的感觉来让自己好受一点。
她不是圣母,她没那么悲天悯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难过有多少是为那个记忆里的年轻女孩,有多少是为了束烟,又有多少是为了她自己。
如果,她是说如果,有一天束烟在她之前老去,死去,她自己该怎样存活在这世上?
没有家人的她,没了束烟陪伴,没有一点可以等待的念想,她的生命还有意义吗?
应竹晚抿了抿唇,说:“明天你顺便去医院做个体检吧。”
束烟不禁嘲笑起应竹晚的紧张:“你在担心什么”
应竹晚:“很多生病的人在查出病之前,都不像得病的人。”
束烟知道应竹晚是在担心自己,她没有过多去解释她在应竹晚走后有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现在有多健康,每年又要做多少次体检。
束烟只是搂着应竹晚的肩膀,温热的掌心在她肩头轻轻拍着,将属于生命的温度渗入她的肌肤,轻声说:“好,我听你的”。
应竹晚拿起水果沙拉,一口一口的喂束烟吃,“来,多吃点水果,以后每天早上都要吃个苹果,知道吗?”
束烟笑着答应:“好,都听你的”。
第二天,束烟开车送应竹晚去上班后,和两个大学同学约在花店碰面。她们买了鲜花和水果,一起去了医院。
医院的走廊充满了消毒水刺鼻的气味,重症病房区到处都透着死气沉沉,偶尔遇到几个病人家属,也都面色凝重,就连护士值班台也听不到什么平常的对话。
一个小护士拦下她们,让她们在探视簿上一个一个签下名字,才放她们进去。
三个人走到病房门口,脚步都顿了一下,深邃的眉眼互相对视了一遍,然后轻轻走进去。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禹初穿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平静的躺在床上,她瘦弱的身体将病号服显得十分宽大。金色的阳光打在她惨白的脸上和光洁的额头。她曾经引以为傲的长发,现在被人为剃的一根不剩。
她微眯着眼看着窗外,眼里带着看透人世的凄凉。
禹初的丈夫看到束烟她们进来,连忙站起身,被青黑的胡茬包裹的嘴角勉强扯出笑意,疲惫的双眼与每个人匆匆对视,继而瞥开。
束烟将鲜花放在病床旁的小桌上,果篮放在地上,然后看着禹初。
禹初收起那凄凉的眼神,慢慢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同学们,尽量将眼睛变得有神采。
她现在,不,应该是时时刻刻,全身都异常的疼痛,痛的她没有力气说话,她只能靠眨眼和动一动手指,来表达她还活着 ,还能听到她们说话。
她看起来既坚强,又脆弱。
束烟整理好心情,压下心里的难过与疼惜,努力笑的让人看不出破绽,“对不起,来晚了”。
禹初眨了眨眼,束烟知道她是想摇头,想说:“没有”。
束烟的手轻轻覆在禹初那布满针孔,干瘪淤青的手。
气氛突然压抑下来,连束烟这种控场能力极强的金牌主持人,此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已经被医院判了死刑的人,束烟和其她同学都说不出那些探望寻常病人说的安慰的话。
难道要她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