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算是知道了。
我喘着气道,“娶,阿鬼,我娶你。”
阿鬼长长的睫毛刷过我的耳根,“语岚,太迟了。”
☆、第四章厉鬼
“语岚,太迟了。”
阿鬼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只听见她红唇里吐出一点气音,却没觉出半点气息喷在脖子上的湿润,这才注意到阿鬼离我如此近,我竟察觉不出她的呼吸。
果真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阿鬼推开仍伏在她身上的我,凝视着冰凉的圆月,嘴角往两边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两排整齐的牙齿白森森的和月光交相辉映,衬得唇上的胭脂颜色鲜红明艳。她虚浮的声音悠悠地飘进我耳朵里:“太迟了。”
仿佛累积了几百年的遗憾孤寂,她等的那人已经迟到了几百年。
我学着阿鬼的姿势仰躺在她身侧,衣衫凌乱呼吸不匀,分明什么也没做,倒像是真和阿鬼有了一场露水情缘。
并非什么也没做,我侧头看着阿鬼,舔舔嘴唇,回味方才从阿鬼唇上偷来的一个吻,舌头上似乎还残留着阿鬼凛冽的香气。
得美人香吻本是件幸事,可我不高兴。阿鬼吻的不是我,她在透过我吻另一个人,她的爱人,语岚。
语岚,平平常常两个字,这几日上蹿下跳地敲打我的脑子,扰得我不得安生。这也罢了,哪知它阴魂不散,不仅缠着我,更是让阿鬼心心念念惦记着,吻的是我,想的却是它。
我胸中郁结,冷笑道:“阿鬼姑娘认错人了,小生白安寻,扬州白氏族人,从未听过这位‘语岚’公子的名号。”
我知“语岚”是女子名,有心气阿鬼,故意称此人一声“公子”,逞完口舌之快便后悔了,空读这么些年的酸腐书,夫子教的礼义廉耻悉数喂了狗了,为了一己私愤中伤毫不相干之人,实非君子所为。
转念一想,我本就不是“君子”,便也坦然。
阿鬼非凡不生气,反而乐出声,“你这个假书生,学问没学会,倒学了一肚子酸话。”她转身对着我,调皮地眨眨眼,“语岚,咱们非得躺在地上说话不可么?”
我拉着她起身,拍干净身上的沙,认真看着她道:“我不是语岚。”
我是白安寻,堂堂正正的白安寻,不是其他任何人。
阿鬼在地上滚过一圈,身上竟没沾上一粒沙子,嫁衣依旧光鲜如新。起风了,风鼓起那件宽袍大袖、繁复精致的嫁衣,连带着阿鬼要一块吹走。
她笃定道:“你是。”
可我知道我不是,我是白安寻,只是白安寻。
不是吗?我动摇了,从稚童至弱冠,那些跟了我二十年的噩梦,还有那曲唱了了二十年的调子,究竟是梦还是记忆?
我陷入极度的自我怀疑,阿鬼轻蔑道:“我早知你不肯相信。”
“你这人一根筋,又迂腐又倔强,不管转了多少世,这是刻在你魂灵上的恶习,当然改不掉。”
阿鬼广袖轻挥,不远处的平地上居然无故出现一座城。
砖瓦脱落的城墙,锈迹斑驳的城门,还有突兀立着的旗杆,不是我上次见着的孤城还是什么?现在我知道它的名字了。
“黎台城。”
阿鬼言语讥讽,本来好看的脸上现出几分狰狞,“柯语岚,你这负心人把什么都忘了,倒是独独记住了这座城。”
我终于顿悟,那日遇到的牧民所言非虚。
“你果然不是人。”
惨白的皮肤,冰凉的身体,没有呼吸,不染凡尘,阿鬼就是黎台城中住着的女鬼,还是个厉鬼。
我早该清醒,多明显的证据,只怪色欲熏心蒙蔽了双眼,等她自个儿现了本事方才知晓。
我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她,她便在我面前现了原形,挂着腐血烂肉的骷髅脑袋,两个眼睛黑洞洞的只剩眼眶,一口森森的白牙嘎吱作响……她确实是个厉鬼,我都想起来了。
披了这么一张美人皮,原形是那么个吓人玩意儿,我的大脑叫嚣着逃跑,双腿却哆嗦得迈不动步,只得硬着头皮道:“你……你这女鬼!今日我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便!”
阿鬼惨笑,眼里泛着水光,下一秒泪珠子就要落下来,“柯语岚,好……你好……好狠的心肠!”
她气到极点,牙齿咬得咯咯响,脸颊控制不住地抖动,扼住我的咽喉,双目通红,“世人都道男子薄幸,殊不知女子无情起来比男人更胜一筹!柯语岚,我便挖了你的心看看!看看那颗薄情寡义的心究竟是不是红的!”
她说着,另一只手五指骤然长出足有四寸的尖利指甲,抵着我的心脏处,生生穿透几层布料,刺进皮肉里。
我被她掐住喉咙,挣扎着发不出声音,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向下流动,浸湿了内外几层衣裳。
阿鬼拔出刺在我胸口的手指,指甲上鲜血淋漓,血一直流到她的手腕,又沿着腕子隐没在那件红色的嫁衣里。真不知是衣裳染红了血,还是血染红了衣裳。
她瞠目欲裂,连眼白都布满红血丝,桀桀地笑,笑声诡魅,染血的指甲递到嘴边,灵巧地伸出舌头在上头舔了一口,带了一点血沾在嘴角,不折不扣的厉鬼,我却没来由一阵心疼。
若是能选,谁不愿好好投胎去,非得凭着一口怨气化成勾魂索命的厉鬼永世不得超脱?我想起那老牧民的话:新婚之夜,吊死在了新房里。
阿鬼珍而重之的一身嫁衣,终究没能为自己的爱人而穿。
“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