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雪低声道:“我宁愿留他一命,只要爹娘和流霜活转来。”南轩听到他又说出“流霜”这个名字,问道:“流霜……是谁?”苏清雪凄然道:“她是我没出世的妹妹。”南轩这才知道苏夫人自尽时竟还怀着身孕,一时默然,又转移他心思道:“她没落地,你怎知道一定是个女孩儿。”苏清雪低声道:“我一直都这样觉得。那时候,我日日盼着她早日出生,叫我哥哥……”再也说不下去。南轩心中恻然,看他神色疲倦,本有些事要问他的,此时也不问了,替他擦干了身子,轻轻抱上了床去。苏清雪渐渐的睡着了。
南轩拥着这修长柔韧的身子,听他呼吸渐渐沉了下去,不由在黑暗中微微一笑。想起从前小小的苏清雪初入宫时,整天低着头一言不发,自己几次问他在宫里住习不习惯,他都答很好;夜里却如离家的小猫一般蜷在床角偷偷哭泣。自己看了不忍,只得夜夜抱着他入睡。那时自己母后刚薨逝不久,自己整日忙得焦头烂额,夜里也是辗转反复的睡不着,抱了这香香软软的小身子在怀里,却夜夜睡得极是安稳。如今想来,情愫初生,便是在那时了。心里想着,也睡了过去。
次日正是旬日,诸司官员休假一日,南轩也不须早起上朝,早晨时便陪着苏清雪睡在延清室里。外面已是晨光明媚,紫琉璃帐低低垂着,帐中只是暗暗的昏沉。南轩已醒了许多时候,也不起身,温柔的看了苏清雪一会儿,将手探进他的丝袍中轻轻摩娑。想起已有十日没见这美丽的情人。
苏清雪给他闹得睡不稳,略略睁眼朦胧的看着南轩,口齿不清的道:“你做什么,别闹。”南轩低低笑道:“你说我做什么。”看他神情迷糊可爱,禁不住当真有几分情动,凑过去在他柔软的嘴唇咬了一口。苏清雪重又合上眼去,含糊道:“你不睡便出去,别吵我。”翻身向里去睡。南轩又好气又好笑,揉弄他散了满枕的墨发,道:“苏清雪,你就不怕睡死。”苏清雪再不理他。南轩无奈,起身取了衣物穿戴,自往前殿去了。
南轩带了几名日常贴身侍侯的宫人内侍在宫中随意漫步,不觉行到琳池旁。这琳池中植着许多分枝荷花,一茎四叶,中午日照毒烈时,荷叶常常低下去护住根茎,因此得了低光荷的名字。这低光荷花叶都极是馥郁,香彻十余里,南轩此时身在池边,荷香和了水气,更觉沁人心脾。
南轩远远看见池中数枝莲蓬长得极好,便令人折了来尝鲜。那莲蓬尚未熟透,莲心本是苦的,此时只是软软的水嫩微甜。南轩剥了几颗新莲子吃了,只觉满口清甜,心中愈是喜欢,吩咐宫人多剪了几枝莲蓬送回延清室去。
不多时那宫人空了手回来。南轩想苏清雪定还在睡着,也便不多问什么。忽听苏清雪的声音自后面笑吟吟的道:“我四处找不见你,却在这里偷闲。”抢了他手中刚剥开的一粒莲子吃了,笑道:“这莲子还没熟,好是极好的,你倒也忍心。”南轩笑道:“你怎起来了?我还道你要睡到明日这时候。”苏清雪道:“被你闹了一阵子,再也睡不着了。”南轩笑道:“我哪里闹你了,分明是你日日清闲,夜间便睡不实,却来怪我。你要怪我,那也好说,今夜留在清凉殿,明日一定教你睡到日上三竿。”便陪着苏清雪在池边闲步。
将近早膳时分时,南轩便带了苏清雪回去,却见小九匆匆赶到琳池来,道:“陛下,军前来了一人,说是谢大将军的帐下亲兵,想要见雪公子一面。”南轩在军中派有眼线,知道无甚紧急军情,道:“有什么事,叫他过几日到云阳侯府去。”苏清雪却道:“那人是拿了我的剑来的么?”小九道:“他身上确是挂了一柄剑,只不认得是不是雪公子的。”苏清雪淡淡一笑,道:“多半不错。”转向南轩道:“去看看罢。”南轩微微皱眉,道:“清雪,你又在弄什么?”苏清雪咬一咬嘴唇,道:“陛下去了便知。只盼陛下莫要责怪我。”南轩一怔,苏清雪已往清凉殿方向去了。
南轩同苏清雪回了清凉殿里,果然见一名军士候在殿外,令小九传了他进殿。那兵士向南轩见礼毕了,便解下腰间的佩剑来奉给苏清雪。南轩在一旁看着,认出那是苏虹留下的清雪剑,这才知道苏清雪放走谢百同时将这剑交他带了去,心中大是不悦。偶然看那兵士的眼中,却似有悲愤之色。
苏清雪接过剑来,抽出一尺许长,果然见剑身上丝丝缕缕的凝着枯血,其中几缕已经年岁颇久,更多的一些却是新血,新旧血痕重重叠叠,教人不由得惊心。他眼中微微闪过一丝黯淡之色,道:“谢大将军是几时过世的?”那兵士看着他大声道:“是两日前的夜半时候。”苏清雪微微点头,道:“你回去上复司律中郎将谢将军,就说剑已交到我手里了。”那兵士狠狠行了个礼,退了几步,转身大步出去了。
南轩在一旁听到谢宣已死了,一时惊住了,看着苏清雪低着头将剑带系到腰间,半晌才开口问道:“谢宣……是你有意设计?”苏清雪手上略略顿了一顿,道:“是。这剑上留着三年前我爹的血,我一直没擦去。那夜我故意将这剑交给谢白头带回去,便是料定了谢叔叔见到这血痕,定会想起旧年种种事情,羞愧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