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剑大惊,震出手中银枪,击向金衣男子,可惜,那人身手极好,反应敏捷,巧妙避开迎面袭来的铁枪,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道旁的树林里。季剑隐隐觉得这人有些熟悉,苦思片刻,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龙魂枪一击未中,犹自铮鸣不已。季剑心中猜想得到证实,一时心绪繁杂,抖起缰绳便要带人提枪追赶。刚掉转马车,便听身后传来极清冷的少年声音:“阿剑,不必了。”
季剑讶然回头,只见九辰正紧抿嘴角,黑眸如幽深的寒潭,望着他笑道:“逃便逃了,莫要因为一个废物耽误行军路程。”
季剑只能愤愤作罢,不由抬头去看城门楼上的巫王,只见巫王怔怔失神的望着树林方向,眸间隐有惊诧。季剑不由想,九辰比他心思更缜密深沉,他能参透的事,九辰又岂会猜不透,此刻,心中愤懑苦楚只怕更胜他百倍千倍。
眼见着朝阳就要从东方跃出,两个少年将军下马拜别巫王,三军正式开拨。九辰刚掉转马头,后面忽然传来一声“且慢。”,却是巫王亲自从城门楼上下来,身后跟着晏婴,朝这边走了过来。
将士们自觉的让开一条宽道,九辰只能又翻身下马,单膝点地,朝巫王行礼。
许是受方才祭旗仪式的影响,巫王脸色尚有些发白,眼底却透着几分暖意,先命九辰起身,便朝晏婴使了个眼色。
晏婴立刻捧着一个小巧的托盘,凑上前来。巫王亲自揭开托盘上的红绸布,拿起里面的东西,眉间隐约有些笑意,说话的语调也比平日轻缓许多:“这是孤让人连夜缝制的,能驱除邪祟,护你一路平安。你好生保管着,切莫离身。”说完,不由分说握起九辰的手,放到了他掌间。
那赫然是一枚绘着黑龙图案的平安符,九辰冰冷的眸光陡然一僵,右手仿佛被狠狠烫了下,几不可见的颤了颤。在巫国,父母为即将征战的儿郎缝制平安符,是祈祷他们能早日杀退敌军,得胜归来。不知他的父王,突然赠他这枚平安符,又是在期盼什么?
正想着,就见巫王拿宽厚的手掌拍了拍他肩膀,语调异常隆重:“等三军凯旋之日,孤亲自到这儿迎你们归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事一起,不知有多少将士们要埋尸荒野,多少爷娘妻子要哭得肝肠寸断。巫王言语谆谆,两侧将士闻言,俱是恻然不已。九辰纵使心冷如铁,乍闻此言,先是整个人僵住,继而眼眶很不争气的酸了一酸。
他自小亲缘寡薄,极少得到过来自父母长辈的关爱,也不知被人牵肠挂肚究竟是怎样的滋味。除了阿星死时,季礼离世那一夜,算是他第一次品味到亲人间生离死别的伤痛。他不由想起,今日晨起他和季剑到季礼墓前拜别时,胸中涌起的那股压抑的悲怆和酸涩,比之当日不减反增,从心底直窜到眼睛里,令他泪流满面。
想到这儿,九辰不由握紧了掌心那枚平安符。他并非贪恋那份从来都不属于自己的温情,他和巫王都心如明镜,这道城门于他们父子而言,不是送别,而是永别。他的父王,可以以一国之君的身份站在城楼上,迎接将士们凯旋归来,却永不可能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迎接他这个「儿郎」归来。而他,也再不会归来。
这东西,只当是一个了断。
礼物送了出去,巫王很想从九辰脸上找到些欢喜之色,哪怕是一丝也好。细细想来,这似乎是十八年来,他第一次主动送九辰礼物。可惜,那少年始终低垂着双眸,巧妙掩藏了一切情绪,也只有他攥紧那枚平安符时,俊美的面上,似有光泽闪动。
巫王呼吸一滞,还欲仔细打量,九辰已跪地谢恩,彻底把头低了下去,语调也跟平常一般无二,恭敬中透着疏离。巫王只得放弃探究,他自衬,那道平安符已足以道明他的心意,通透如九辰,定能明白。
随后,巫王又把季剑叫到跟前,殷殷嘱咐了几句话,并点拨了两名杏林馆年轻力壮的医官,一路随军,照看世子伤势,才和百官一起,目送大军浩浩荡荡离开沧溟,向西北进发。
回宫后,巫王在垂文殿黯然坐了半晌,忽阴着脸问晏婴:“王后这两日在忙些什么?今日也没见她去给世子送行。”语气一如既往的嫌恶。
因为九辰,晏婴对巫后近段时日的行为也极为不满,一时心血来潮,便毫不掩饰的将巫后大闹芷芜苑的事说了出来。巫王气得拍案:“她不经孤的首肯,便暗施毒计,将离恨天逼走,孤还未追究,她竟还敢兴风作浪,把云妃母子往死路上逼!”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他恨不得现在就提剑将她斩碎,可骤然想起什么,又强忍着攥住铁拳:“若不是看在世子的面上,孤定将她――”
这时,独孤信带人匆匆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