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站在权利顶端,以她今日积攒的众妃之怨,其他宫妃的皇子问鼎龙座,她焉能有好下场?董鄂妃很清楚这个结果。但是,她更清楚的是,急不得。皇太后虽然如今不再管理后宫,但其中盘根错节的势力绝对不容小觑。董鄂妃协理后宫,桩桩件件看似顺顺利利,但隐隐约约她总觉得自己是局中棋,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默默下着这盘棋。
她能做的,唯有等。毕竟皇太后年岁已高,她和荣亲王都还年轻,只要皇太后薨逝,后宫便再没有能阻拦她的势力。她其实别无选择。这是她身受盛宠的必然结果,不能最高就只会死的更惨。
所以她要经营好名声,她贤德,孝顺,她族中亲友也从未恃宠而骄,反而屡立战功。比如她的兄长,就在战场上屡得头功。她的父亲手握重劝,身居三等候却乐善好施,为人和善。董鄂一族搏尽天下好名。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只可惜她身子骨本就薄弱,生下荣亲王之后仍然为权衡各方势力鞠躬尽瘁,思虑太重,以至于身子越发不好。
可令她稍感欣慰的是,素来健康的皇太后竟然生病。人一老,最怕的就是生病。老年人不比年轻人,再小的毛病放在他们身上都是不能小觑的重症。但董鄂氏确实心底有一份仁善,她虽然不喜欢皇太后,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董鄂妃孝顺,因此为博名声伺候尊前时也确实尽心尽力。
宫人都以为她至孝,桑枝却只觉得好笑。倘若真孝顺,董鄂妃最好的选择是别在皇太后面前晃悠。很显然,皇太后并不喜欢董鄂妃。就是废后静妃,她虽然怨皇太后,但心底到底还对这位老人家存着一丝敬爱,因此从来不去扰她。小皇后更是怕打扰老人家,很少前去侍奉。毕竟孝庄身边有个尽心尽力的苏麻喇姑,没人比苏麻喇姑更懂得怎样照顾皇太后。可偏偏这个董鄂妃不仅侍候尊前,还昼夜不曾废离。
这凡事啊,过头了就必定有异。桑枝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在慈宁宫看见皇太后吐在董鄂妃脸上那口痰,心里反倒体会出来了。董鄂妃哪怕真有一分孝心,可剩下的九分恐怕都是作秀。做给皇上看,做给后宫看,做给天下人看。
那意思摆明了就是——你看我多贤德至孝!小皇后都没伺候几天呢,我董鄂妃天天在这端茶送水做下人的活侍奉着。
倒也如她的意,如今全天下谁不盛赞董鄂妃贤孝之名!连皇上都以奉上不尽心的罪名责罚皇后,而大加褒奖董鄂妃呢。
可是这些小把戏,如果桑枝都看得懂,皇太后难道会不懂?桑枝心里直想,可见后宫的事儿,绝不能用眼睛去看。眼里看到的十有八/九都是假的,得用心想。然而可惜,后宫里能用心的人太少了。天下人更不会花这个心思思量了,朝廷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董鄂妃凝视着桑枝,桑枝不躲不避,让她看。心里有鬼的是董鄂妃,桑枝才不怕她看。终于,沉默半晌之后,董鄂妃开口,“你是什么人?”
“看惯后宫事的宫女罢了。”桑枝淡淡道,“娘娘,您难道不厌倦后宫里这些蝇营狗苟勾心斗角之事么?”
董鄂妃怔住,静默一会儿,幽幽道,“本宫没有选择。”说完心里就一惊,诧异自己竟被桑枝带着情绪走,她一时有些紧张,皱眉问桑枝,“你想要什么?”
“人各有志。”桑枝说,“娘娘,奴婢愿意助娘娘一臂之力,但是只想事成之后求娘娘一个许诺。”
董鄂妃心头一跳,“说。”
“奴婢要革除奴籍,升为旗人。”桑枝微微抬头,“另外要黄金万两,放我出宫。”
董鄂妃一怔,讽刺地笑道,“你还真敢开口。革除奴籍,已经是天大的赏赐,你还想升为旗人?这还不算,你竟狮子大开口,要黄金万两?”
“娘娘,”桑枝沉声道,“万两黄金加一个自由人的身份,换您和荣亲王甚至董鄂一族生生世世的长盛不衰,难道不是很划算吗?”
董鄂妃指尖一抖,眼神凌厉地望着她,“就凭你?”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是唯一一个猜中娘娘心思的人。”桑枝道,“成大事者,绝不可能没有谋士。娘娘您难道妄想靠自己一个人和权倾天下的皇太后斗?我想娘娘,定然不是这样的蠢物。”
董鄂妃被她呛的脸色一白,故作强硬道,“可你要的未免太多。”
“娘娘是有见识的人,”桑枝反道,“我若愿意为娘娘尽心谋划,按照朝廷的说法,我便是娘娘的谋士。娘娘自然知道,一个好的谋士,纵千金也难求。皇太后身边可不止一个苏麻喇姑,而娘娘您,有谁呢?如今我主动来投靠,娘娘您不仅不以谋士之礼相待,反倒觉得我要的多?”
多可笑,董鄂妃心想,自己竟然还觉得能够和皇太后过招平手!原来,皇太后只是一直没出手而已。不然以皇太后的谋略和人脉,要捏死她简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董鄂妃心底一片冰凉,越发觉得自己岌岌可危。她起身走到桑枝身边,“若你真能如你所言,本宫一定如你所愿,决不食言。”
“谢娘娘。”桑枝拱手谢她,自始至终都未再行跪拜礼。然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