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掉……连她也不想要自己了么?苏昕络怔住,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细长的眉眼里顿时盈满泪水,爹爹走了,娘也故去,祖父祖母相继离开,接着便是阿公,如今连唯一的她也嫌弃自己……身子剧烈的颤抖着,他猛的蹲到地上,双手捂脸抽泣起来,且声音越来越大,哭声哀婉凄凉,让人听了心都揪成一团。
柳瑛刚刚显露出来的小爪子立马缩回去,肩膀一跨整个人便蔫了下去,她边俯下身去拉扯他身子,边柔声道:“怎地突然就哭了呢?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统统都答应你便是……”
苏昕络根本不理会她,抖着肩膀哭个昏天暗地,她只得蹲下身去搂住他,嘴里絮絮叨叨的哄劝道:“方才都是气话,你勿要放在心里,我答应过阿公会与你同甘共苦,亦看过你身子后承诺会负责到底,又怎会真心想要被你休掉呢?都是我不好,要是你心里有气,那就抽我几鞭子解解恨,莫要再哭了,哭坏身子自个遭罪……”
“若是懒得动手,那我便自个来,横竖得让你消气不是?”柳瑛微扬了扬嘴角,送他抱住他肩膀的手,站起来便往悬挂鞭子那处墙壁走去,苏昕络一把扯住她,抽着鼻子哽咽道:“回来,谁、谁想要抽你了?”
“吆,这是……怎么了?”蓝烟满脸诧异的站在门口,柳瑛回转过身将苏昕络从地上拉起来塞回椅子上,捂着额头冲蓝烟苦笑道:“没事,就是上演了一回全武行,好在有惊无险,只是这午膳怕是要不成了,肚子正叫的欢呢,不知灶房里还有啥能吃的?”
蓝烟抬手揉了揉鼻子,嘴唇使劲抿了抿将笑意憋下去,这才说道:“我叫青竹过去看下,这里还是先清扫下为好。”
蓝烟取来扫帚簸箕将地上打扫干净,又唤来四个洒扫小厮,合力将脏污的地毯拖出去,去库房取过张新的铺上,大富之家每日膳食都有定额采买单子,残羹冷炙直接倒掉,青竹去厨房转了一圈发现未有现成饭菜,只得吩咐厨娘张姨安排人着手去做,于是又是一番人仰马翻直到未时柳瑛跟苏昕络才吃上。
年太卿尸身停留宫内已有三日,明儿便要送到京郊西陵入葬,因是皇家侧室君侍,入不得皇陵亦不行丧葬之礼,一概亲友只得在今日酉时收敛入棺之时前去拜别,两人用过膳食,便换上白色素服,披麻戴孝的乘坐马车入宫去。
第28章
马车停在延寿宫门口,柳瑛掀开车帘跳出来,然后回转过身将苏昕络扶下来,夏日傍晚夕阳余晖正浓,将灰白宫墙渡上一层耀眼金边,青绿棉瓦上懒散的蹲着几只乌鸦,偶尔啼叫几声,嘶哑中透着无限凄凉。
秦公公依旧等在门廊下,浑身缟素两眼呆滞的盯着前方,听到马车声响这才回过神来,待看清来人时,眼睛里又迸发出希望的光芒,连忙迎上来,嗫嚅道:“小殿下,您来了?”
白灯悬挂,挽纱横扯,阵阵嚎哭传来,苏昕络被强压下去的哀伤又涌上心头,他抬眼朝秦公公看去,却发现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头发已然全白,双眼红肿眼窝深陷满脸死灰,却又禁不住反过来安慰道:“秦公公,你也莫要太过悲伤了……”
秦公公低垂下眼,答非所问的说道:“蓝烟可好?”
苏昕络闭眼轻叹了口气,答道:“甫一听到消息便昏了过去,第二日又犯了次老毛病,我跟妻主大人反复劝导许久,应是释了心怀……只是今儿不能亲自来跟阿公拜别,面上不说心里总归是不好受。”
“唉,也真难为这孩子了。”秦公公抬袖抹了把眼泪,艰难的扯出个微笑,瞅了瞅柳瑛,又抓起苏昕络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缓声道:“他脾气虽温和却最是执拗,打小就爱钻牛角尖,老奴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最是清楚不过……也罢,好在如今有小殿下照拂着,柳小姐亦是心善之人,我便也能放心了。”
那抹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反而让人看的心都揪成一团,柳瑛最是见不得别人伤悲,尤其穿越到这女尊社会后,每每都要为此违背原则,她走前几步,宽慰道:“苏家主子少,除开我跟公子,也没谁能为难得了他,秦公公不必为此担忧。倒是您,得好好保重自个身子才是。”
秦公公感激的冲柳瑛福了福身,苏昕络抬眼看了看天,催促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这便进去吧。”说着便抬脚跨过门槛往里走去,沐浴;穿衣、覆衾是为“小敛”,入棺、加盖、行祭奠礼称为“大敛”,都是有着时辰讲究耽误不得,柳瑛连忙跟上去,刚走两步便听得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灰白南墙下,秦公公身子软软的倒下去,献血从额头碗口大的凹陷中喷涌而出,洒泼在雪白的丧衣上,猩红刺目成一片,柳瑛双腿一软,尖锐惊呼脱口而出:“秦公公……”
苏昕络怔住,接着身子一闪便将秦公公揽在怀里,嘴唇紧咬已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柳瑛走过去蹲下身,无奈叹息道:“秦公公,你这又是何苦呢?”
秦公公脸色苍白如纸,强撑着一口气,哆嗦着嘴唇艰难的说道:“老奴、老奴早该去下面陪君上,只是惦记着蓝烟,又想着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