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曳低低笑出声,他被关了三百年,出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觉得一个人有些可爱,长睫抬起,抿着微弯的唇角看向阿福:“我知道。”
闻言,阿福的道歉声戛然而止,这才觉出自己的失态,垂下揉脑袋的手,干巴巴地说:“天、天色晚了,龙帝也累了,前方不知道有什么,不如今夜就在此歇息,我、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水源。”
说吧,还不等鸢曳点头,就急匆匆地离开了。鸢曳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他方才的局促和拘谨有些熟悉。
阿福同手同脚地往山腰走去,他能感受到那里有强劲的水灵,走的近了,果然是有一汪山泉在那里。
清凉的泉水从石块间潺潺流出,阿福掬了一捧,却并没有喝,而是将手洗了个干净,随后取下银色假面,稳妥地放在石台上,又洗了一把脸,才啜饮了一口泉水。
他火脉极盛,根本不需要饮水,但此时忽然觉得喉中干渴,竟然又饮了一口。
等抬起头来,忽然发现水面上映着的,不止是自己一个人的影子……还有一个,较他矮一些,此时就静静立在他身后,无声无息。
阿福眼眸一眯,迅速转身,手掌有如闪电一般就要擒上那人脖颈,待看清那人面容后,动作又陡然顿住了。
溶溶月光之下,斑驳树影之中,那人容颜绝艳,唇畔挂着一抹浅淡的笑容:“吓到你了?”
阿福双眸蓦地睁大,水珠从他硬朗的眉角滑下来,他猛地收回手,下意识地想拿起假面遮住脸庞,动作进行了一半,他才反应过来。
晚了。
晚了!已经被看见了。
怎么办?
怎么办?!
他一定知道了!知道自己就是仆役阿福,知道自己骗了他!
他忽地想起,那时鸢曳刚从天界回来,东海还没复建,龙宫之中只有他和一个小宫女在伺候,鸢曳受了雷刑,穿衣与下床皆是不便,他也……也伺候过鸢曳上药,见到过他上半身赤|裸地缩在被子里,在自己给他上药时,难受地黛眉皱起,手指紧抓着被褥的样子。
鸢曳已经知道那个见到他脆弱不堪模样的,不是一个畏缩卑微的仆役,而是祸斗大帝!是他!那可怎么办!
该怎么办!
“喂,被我吓坏了吗?”那人抬手在阿福眼前晃了晃,唇边仍旧是淡淡的笑容。
他居然……一点都不惊讶吗?
阿福心脏跳的飞快,脑中嗡鸣作响,由于关心则乱,一丝一毫都静不下来:他……他不惊讶,是早就知道自己是阿福吗?那自己岂不是像个跳梁小丑一般,装给谁看,演给谁看?
“你……你早就知道了?”阿福薄唇微颤,指尖紧抠在手心之中。
“知道什么?”那人笑容未变,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阿福的胸膛,侧了侧头去看那泓泉水,“我久等你不到,只好来找你啦,原来你在这里悄悄喝水啊。”
“我……”阿福一时无言,“你、你不生气吗?”
“气,怎么不气,”那人声音清脆,尾音却微微上扬,像结了个小钩子一样,多出几分平时没有的娇俏,他指着那泓泉水,“你跳进去,帮我捧一捧泉眼的水来喝好不好,我好渴呀,泉眼的水最甜了。”
“……什么?”阿福怔住。
“泉眼的水最甜了,我想喝。”那人上前,葱白如玉砌的手指握上他的手腕,“你帮我去捧嘛!”
撒娇的语气,配上那张颠倒众生的面庞,让人不可能拒绝,但阿福心头生出几分疑窦。
鸢曳是不可能这样跟他讲话的。阿福深深知道,鸢曳看似温和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