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枪声渐渐稀落,包围圈开始从寨子边沿往内收,所有的老人、女人和孩子被驱赶到一处,而男人全部先铐死,任何零星的反抗都会引来毫不留情的打击甚至开枪。
这场战斗已然刺刀见血,所有人心浮气躁。
在徐知着在树上一直守到了天亮,远处,山谷间的小路上,增援的部队正源源不断的跋涉而来,局势已经彻底被控制。本杰明再一次询问了军方的首领,确定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便鸣金收兵,火速追着伤员离开。
达·席尔瓦受了点轻伤,但罗布挨了非常严重的一枪,子弹从防弹衣的侧边打进去,撞断了一根肋骨,停在肺叶里,情况危急。虽然当时就已经做好急救把人抬了出去,但此地实太过偏僻,要靠骡马走出十几里才能到达可以开车的土路,医院则在更远的地方,这让本杰明非常焦虑。
安格斯接替本杰明留下来主持大局,他和徐知着一样毫发无伤,只有手臂上几点擦痕。
当然,狙击手本来就是伏击战中最高傲而冷酷的死神,他们杀戮无情,却滴血不沾身。
没事儿干,不能走,徐知着晃了两圈,看身边人多半忙忙碌碌,却一个熟人也不见。平心而论,他也有点担心罗布的伤势,但那种担心十分淡薄,如同当年他担心母亲邻床那位老阿姨的病情一般,有些牵挂但并不上心。
生平第一次,徐知着在一场恶战之后感觉如此轻松,两边的伤亡与他都无关,战果如何也不用他操心,更没有报告要写,没有处分可背,这大约就是拿钱办事的好处。他在晨光里站了一会儿,感觉倦意团团而来,昨晚睡得太少,又熬了一番苦战,全身脱力。好不容易找到魏赛帮忙,又向安格斯打了一声招呼,徐知着在寨子边沿的一小块空地上支开帐篷,倒头就睡。
徐知着是被一声声凄厉的惨号吵醒的,他坐起身分辨了一会儿,感觉空气里流动着比清晨时分更为浓重的血腥气。徐知着下意识的拔出手枪,将帐篷挑开一线,看到魏赛正蹲在不远处喂狗,血淋淋的骨肉被砍刀砸开,几条狼犬彼此撕扯着,吃得正香。
徐知着轻呼了一口气,从帐篷里钻出来。魏赛抬眼看见他,满脸是笑:“醒了?”
“哪里搞来的。”徐知着细看了一眼,骨头十分粗大。
“昨晚上死了两条牛。他们把肉割走了啦,我就把骨头要过来了。”说话间,魏赛又把一块连肉带血的牛骨扔到狗群里。
伴着呼哧呼哧的粗喘,一声哀号从远外传来,极尖而利的人声,颤抖着,仿佛来自地狱。徐知着迅速转过身去,看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怎么回事?”
“老板在行刑。”魏赛又提起砍刀砸起了牛骨。
“行刑?”徐知着皱眉:“林东?”
“林东不可能啦,林东被他们带走了啦,那个要拿出去公开审的啦,好让大家都知道啦。”
“那,你们现在在拿谁行刑?”徐知着不解。
“他的人喽!”魏赛的神色平和,好像在说一些非常顺理成章的事。
徐知着一愣。
魏赛见徐知着诧异,方想了一会儿努力解释道:“昨天死掉好多人的!我们自己死掉两个兄弟,伤了六个。他们也死掉一些,所以……”
徐知着大概有些明白过来,却仍然感觉不适,他知道此地私刑泛滥,多半还停留在旧时代的老观念里,很多时候让谁死让谁活只是有权势者一句话的事。但这种事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发生在身边是另一回事。
正在说话间,又是两声哀号,连气息都要断掉一般,渗得人在大太阳底下生出寒意。徐知着终于有些忍耐不住,决定过去看一眼,魏赛见状连忙跟上。
温盛行刑的确行得光明正大,端端正正地铺开在寨子前面的空地上,十三个男人被捆成粽子一般跪成半个弧形,一个瘦瘦小小穿着军方制服的男人正手持尖刀揽着其中一人的头。徐知着远远的一看就觉得眼熟,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最初的那个向导,可再走近一些,看清了那人正在干什么,徐知着胃里一抽,又差点想吐出来。
割眼,如他曾经在密林深处看到过的那样,将眼珠切开,划出深深的十字。
“为什么要这样?”徐知着蓦然一怒。
“岩相在为他兄弟报仇。”魏赛茫然道,不明白徐知着为什么忽然变脸。
“他兄弟?”徐知着一愣,瞬间又恍悟:“林子里那个是他兄弟?”
“是啊!亲兄弟,所以老板才让给他操刀嘛。”
徐知着舔了舔干躁的唇,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按中国的刑法标准,这些人制毒贩毒的数量绝对够挨枪子儿,但杀人有各种各样的杀法,这种在光天化日之下团团围观的虐杀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但……徐知着看了看远远近近或兴奋或畏惧地在围观的人,看着站在一旁,神采飞扬志得意满的温盛,又看了看身边一脸理所当然的魏赛。
徐知着闭上眼睛,在等待自己的心做决定,一声轻如猫叫的呻吟钻进他耳朵里,十分含糊的缅语:杀了我……杀了我……
徐知着睁开眼,盯着魏赛问道:“他们都得死,对吗?”
“啊。”魏赛茫然。
徐知着握紧了枪,大步走到温盛面前用生硬的缅语问道:“他们今天都得死,对吗?”
温盛意外地转过头来,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你谁啊?别急,有你爽的时候……”
他的话音还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