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璐,你一向明理,我跟你爸爸说要在房产证上加我的名字,只是跟他赌气,可不是想图谋你家的财产。”
“阿姨,我知道,我代我爸爸给您道歉。”甘璐不是第一次干这活儿了,自己也觉得有点儿汗颜,可又不能不继续说下去,“您别跟他计较,还是回去吧。”
“璐璐,我是真伤心了。你说他脾气不好,成天跟大爷一样,什么家务也不干,我都能忍,我就是受不了他把我看得连个只管饭不领薪水的保姆还不如。我不过是去学校接孙子,晚饭做得稍微晚了一点儿,他就横挑鼻子竖挑眼;我一说到结婚,他就说我想贪图他的房子。”
甘璐完全了解她爸爸的行事作风,一点儿也不认为王阿姨冤枉了他。她只得笑着说:“阿姨,我爸爸的确有不对的地方,不过他还是念着您的好。这不,您两天没回去,他就惦记着,生怕您回来会有不痛快,连忙叫我过来看看。”
“唉,我家的事也不用瞒着谁,璐璐,我这儿子又窝囊又没本事,我守寡上十年了,要不是图个清净,何苦要到这把年纪再去找伴?可是你爸爸这人让我太寒心了,我跟他七年多,从来没听他说一句好听的。我想过了,哪怕回来看媳妇脸色,也好过受他那个冤枉气。”
“您别这么说啊。我爸就是好钻牛角尖,他以前婚姻不愉快,就断了结婚的念头,其实他人是很善良的。我也劝过他了,他答应好好考虑一下。”甘璐停了一下,还是说了,“我知道我爸爸给的家用并不多,我一直想补贴他,可是他都不肯收。我看这样,从这个月开始,我给您办张银行卡,定期把钱打给您。”
第一部分 第14节:来得太迟的注视(3)
王阿姨连连摇手,“璐璐,我可没有跟你要钱的意思。”
“这本来就是我该孝敬我爸爸的,他太固执,总不肯要。这事您也不需要跟他说,您只管把两个人的生活安排好,过得健康开心,就比什么都好了。”
直讲到口干舌燥,王阿姨才勉强答应回去。甘璐也清楚,要不是她家那个时不时进来晃一下的媳妇太不好相处,王阿姨大概是不会这么快转弯的。想到这儿,她也不禁怃然。把王阿姨送到爸爸那边后,她又把爸爸叫出来,着实讲了一通大道理,并且加上了威胁,“你要再把王阿姨气跑了,我可不管你的事了。”
甘博倒再没嘴硬,“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昏黄灯光下,甘璐见父亲脊背微微佝偻,头发花白,两眼混浊,面色也似乎有点儿蜡黄,心蓦地软下来,觉得自己刚才一直板着面孔的姿态未免过分了点儿。
父母离婚后,甘璐便一直与父亲生活在一起。甘博生活得很马虎,她很早就反过来负担起照顾父亲的担子。自从王阿姨接手后,她确实轻松了许多。到成家后,她的生活重心不免转移,回家的次数比从前少,似乎的确忽略了父亲。今天接到电话后,她顿时觉得烦恼,生怕爸爸与王阿姨分手了没人管,未免也有自己的自私之处。
这个自责的念头一起,她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甘博担心地看着她,“璐璐,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打电话叫修文过来接你?”
甘璐勉强一笑,“他出差了。爸爸,你最近身体怎么样?胃有没什么问题?”
“我好得很,”甘博苦笑一下,“你不用操我的心。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我只希望你过得好就满足了。”
“爸——”甘璐最怕父亲用这个口气说话,“我也好得很,你不许再这么说了。有什么事马上给我打电话,不要自己拖几天再告诉我。”
甘璐从父亲家出来,已经是深夜了。她觉得疲惫不堪,提着包慢慢走出小巷子,立在路边等出租车。这条路是条丁字路,有些僻静,眼前只见一辆辆汽车掠过,好一会儿也不见有空出租车路过。也许走一百来米,拐上大道是比较好的选择,但她却一时提不起精神迈步子,只呆呆看着眼前的街道。
这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在她的记忆里,这里曾是一条两旁有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树的林荫道。从春天开始,先是一层淡淡的鹅黄染上树梢,然后渐渐浓密的树荫可以将街道全部笼罩住;到了夏天,阳光投下斑驳光影,蝉声在头顶上此起彼落响成一片,自行车响着清脆的铃声,一辆接一辆飞驰而过。
然而,为了解决飞絮问题,眼前的法国梧桐不知何时全被锯去了树冠,粗粗的树干配着新生的稀疏枝条,叶子纵使还没开始全部变黄凋落,也透出点儿滑稽凄凉感。更重要的是,原本掩映在大树下的两边建筑全都无遮无掩地暴露了出来。
这一路段虽然在繁华的市区,后面旧时的民居集中拆迁改造了一大片,建成了新型的住宅小区,但临街一排和后面一小片房子属于一个破产企业,似乎因为涉及复杂的产权归属,还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旧房子,不过三四层楼,外观老旧,下面一律开成各式门面,失去浓密树荫的掩映,在惨白的路灯光下,越发显得零乱没有章法,与甘璐的记忆完全是两回事了。
一辆黑色奥迪a6在她面前停住,司机座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跨了出来。尽管逆着光,那人的面孔在黑暗中,可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