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急。”
“如果现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逃了回去,我说我在你这里更惨,他们就会对我更信任,以后骗他们上船也更有把握了,”邱十里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兄上,耗的时间越久他们就越容易怀疑,再过一天,等我回去,不多带点伤就说不过去了。”
“我在想,干脆直接在这边杀掉。”
“不行,”邱十里笑了,“一共二十个人,咱们不能因为他们去蹲大牢吧。”
时湛阳也笑。
“哥,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我也心疼你,”邱十里慢慢说道,“我哥哥自己一个人准备了很多事,我不想让功亏一篑。”
时湛阳专心给他清理,半晌没说话。
“我还是要回去。”邱十里又重复了一遍。
“过完今晚再说吧。”时湛阳放下花洒,抬手捋他的眉毛。
“我感觉到了。”邱十里支着下巴乐。
“什么?”
“感觉到兄上很爱我。”
时湛阳的眉眼忽然特别温柔,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年岁,“是啊,我的爱已经不多了,从一些很小的地方找出来,”他坦然地说,“都是你的。”
出于某种默契,几个点到即止的亲吻过后,邱十里裹着浴巾出去,时湛阳则留在浴室冲洗自己。迅速穿好衣裳,邱十里从自己缝在上衣的夹层里面掏出那枚黑色御守,捧在手心,柔滑的一个小片,里面的几块金属导致它挺有分量,他看了又看,慢慢地,慢慢地把它放到时湛阳的裤袋里,好像一场过分柔软的道别。
随即他又捧起那条西裤,压在鼻前深嗅,盯着浴室磨砂玻璃透出的暖光短短怔了一下,翻上窗台。
要做就做彻底,要当成江口瞬逃走,就不能走大门。三楼的高度对邱十里来说并不难办,他猫着腰,屏着气,以消防管道为支撑向下看,底下停了一排这样的车,看牌照就知道是自家开过来的。稳扎稳打地向下挪,他最终落在一辆越野车顶,落下的那一秒,坚固的防弹玻璃甚至没有颤一颤。
这是黎明前天色将明的时候,夜饮结束,红灯区的酒醉男女也都蛰伏,雨后长街极静,连高饱和度的霓虹都显得寂寥,倒是有野猫在叫,低低哑哑的,听来偏偏像极了以前的某只,让他忽然想起死在自己手里的十五岁生日礼物。
邱十里在墙上看见它的影子,神经质地弓着背,也像极了自己。
太像就会悚人了。他下意识摸向上衣口袋,空的。
邱十里心中却稳定下来,他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看得很清楚,同时信心十足。再次打理清爽衣裳,他只身上路,踏在薄薄的水洼上。饕足之后的安静总能勾起许多温柔回忆,哪怕它看来不合时宜,给江口理纱子发出“我逃出来了”的消息之后,邱十里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时湛阳的不经意般的一句话。
“你的奶奶真的很保佑你呢。”
那时他并不知道江口是个怎样的姓氏,或许也不懂爱是什么,那时蓝色的御守还完整挂在他的胸口,那时他的兄上笔直地站立着,就像几个小时之前的失而复得,在走廊,在玄关,在镜光闪闪的床边,在闷热的浴室,如此高傲矜贵,如此专心致志,垂眼看着十六岁的他,捏着御守的指尖,隐约碰到他的心跳,有着惊艳终生的柔情。
第七十九章
等了好一段时间,邱十里才收到江口理纱子的回复。那大概是破晓之后的第十三个小时,燃烧一天的光亮又要暂停了,理纱子听来精神欠佳,在电话里说:“你还活着。”
邱十里徐徐打字,“你醒了。”
“哈,谁想得到会发生这种事,”理纱子阴恻恻道,“你现在知道他们是怎样一群人了。”
“我以前就知道,所以我来找你。”
理纱子像是点了支烟在吸,“怎么逃出来的?”
“跳窗,”顿了顿,邱十里又补充,“我被关在三层,跳下去摔坏了一只胳膊,我现在是单手在和你讲话。”
理纱子冷笑,“跳窗就可以了吗?你是被时湛阳抓住的人。”显然,她仍旧没有相信。
“你忘了吗?我本来就逃过一次,从旧金山逃到日本,是你们太蠢,没有按照约定保护我的安全,我可是守约给了你们信息,”邱十里不以为意,照旧把字打得很慢,是单手那种磕磕绊绊的速度,“我只是不会打架而已,并不是不会活命。这几年你们找不到我,也是我自己的本事。”
理纱子沉吟一阵,道:“你的信息,也给他们了?”
“没有。我做生意是讲职业道德的。”
“你这样无法说服我。”
“说服你?”电脑冒出一阵笑声,“我如果想骗你,逃出来还找你做什么?找死吗?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我——”
不耐烦地,邱十里立刻打断:“另一半信息你不要也可以啊?还要我求你要?这些和我有任何关系?我已经等你一天,如果又被他们抓回去,对你我来说都很亏。”
“我这边还有些麻烦。”
邱十里当然知道那麻烦是什么,荣格还在那儿算账呢,想要哄走没法交代的金主,想必理纱子也十分头疼,但他若无其事地把键盘敲得很响,“过来接我。”
“现在?”
“他们有人就在我的楼下,”邱十里敲了敲空格键,“我在等你呢,姐姐。”
这话十分奏效,不出半小时理纱子的车就来了,少说也有十个拿枪的大汉上来接人,簇拥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