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湾神游了将近半分钟,才回神预备通灵时,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厌烦和怪罪的情绪。
“那就开始吧。”
在接过死者遗像之后,白千湾盯住他的客户——宋弄墨。
“在这之前先说好,我只为你服务,别人的意见我是不听的。只许你提问死者、回答死者和我。第一个问题,死者与你的关系?第二个,他是怎么死的?现在,请给我死者的一件遗物。”
白千湾站在客厅中央,墙壁电视机的前面,他今天穿的是黑色立领中山装,盘扣一丝不苟地扣上顶端。22世纪以来,社会上刮起了一阵复古之风,旗袍和中山装都成了年轻人流行的衣着。事实上,白千湾的衣物很少,这件是出来通灵时才舍得穿的。
“祖孙。他因车祸当场身亡。”宋弄墨站在桌边说,管家男子为他取来了一串佛珠。
“车祸啊,”白千湾拿走了佛珠,在手指间摩挲了须臾又放下,他略微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扫向了其余人,“通灵的时候,我不确定死者以什么形态出现,可能是死后被葬仪师装扮后的模样,也可能是死时的样子。我的意思是,可能你们会见到血腥场面,不能接受的人请回避。”
无人应答。
“好,那我要请死者来访了。”
白千湾双手在胸前合十,十指紧扣,一双眼睛也闭上了。片刻之后,不知为何忽然客厅一冷,从角落中涌来凉意。厅内众人除了宋弄墨,其余人俱是脸色微变,忍不住四处张望。
宋绅是突然出现的。
毫无征兆、刹那间站在了白千湾面前,背对着众人。宋家女儿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旋即被母亲捂住了嘴。
白千湾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旋即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位形貌完整的老人。他松了一口气。
“宋先生。”
宋绅穿深色西装,拿着拐杖,后背略驼,像鼓起来一个包,头发稀疏花白,眼睛锐利,总的来说,还算是比较清醒、理智模样的鬼魂。白千湾从来很怕召唤出歇斯底里、怨气极重的魂魄,他们降世必然大动干戈地闹一场,末了还要投诉通灵师扰人安宁,让他吃力不讨好。
“这些是您的儿子、媳妇、孙辈。”白千湾介绍道。
老人缓缓转过身,在吃惊或冷淡的面孔上逐一看过去:“我认得。”
“爷爷!”这时,宋家的女儿倏然双眼含泪,挣脱了母亲的手。
白千湾摇了摇头:“他听不见人间的声音。”
又转头去问宋弄墨:“有什么问题或者什么事情想说吗?”
宋弄墨对白千湾说:“两位叔叔质疑遗产分配,他们各得十分之一,其余明细一概不知。”
他转达之后,宋绅说:“剩下十分之三给了宋弄墨,十分之三宋玉墨,其余的喂狗了。”
……这到底是怎样的豪门恩怨啊,好怕被打。
白千湾腹诽了几句,面无表情毫无情绪地念了出来。客厅众人霎时面色各异,两位年长的宋叔叔脸色更是难看之极。
一个叫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另一个说:“大哥难道什么也不得?”
宋绅笑了:“他们三个连狗都不如。我家基因不太好,后代都一般般,不如我。孙子孙女能出淤泥而不染,实在不容易。让你见笑啦。”
这话转达之后,在场几人都一声不吭。白千湾低头看鞋尖,头埋得很低,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叔叔大概想知道剩下十分之二在哪里吧,帮我问问?白先生。”
宋弄墨倚在沙发边上,两条长腿倾斜,他侧着脸说话的时候,发梢盖住了眼角。
“赠给了一位朋友。”
白千湾得到了这样模糊的答案。他皱了眉,认为这个问题死者大约并不想回答,如果客户对此纠缠不清,双方都将很疲累,包括做传声筒的白千湾也是如此。后果就是他约莫赶不及在傍晚时分吃上拉面和火腿。
“没有必要再问了。”在所有人的沉默中,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响起。白千湾抬眼,只看见宋弄墨执烟和打火机的动作。
“结束了吗?”见无人出声发问,白千湾在每一个人脸上仔细观察,“没有意见吧?”
宋弄墨说:“没有,散了吧。”
“那么,老先生请回吧,打扰了。”白千湾朝宋绅弯了弯腰。
一阵冷笑之后,老人消失不见。
宋太太像是一只支撑了许久的充气人形气球,终于在节目结束后泄气垮塌。众人尖叫慌乱着将她团团围住,平放在沙发上。确认她只是惊吓过度之后,数人都松了口气,抖抖索索,各自道别。期间通灵师白千湾宛如一位事不关己的冷漠路人,只在电视机一旁观察壁画。体态丰腴的西方女子,怀抱婴儿,眉目婉约动人。一副关于圣母玛丽亚的画作。
白千湾从来喜欢这种看得懂的画,更冷门抽象的只会让他皱眉,用看垃圾桶的目光直视,于是横向对比的话,实际上今天的他也不算失礼。
“白先生。”
一个天籁之音呼唤着他,音源在身后,黑色桌木旁。宋弄墨在他眼中暂时是一只百万atm机,行走时发出钱币落地的脆响,说话时是钞票刷刷的声音,叫白千湾灵魂荡漾。宋弄墨弯腰在桌上写字,如果白千湾此刻有胆走近,就会发现对方正在签写支票,他长而有力的手指紧握钢笔,正在写下锋利、龙飞凤舞、令他目眩神迷的1000000。
“你的酬劳。”
迷茫间,一张支票递在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