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回到东兴楼,进门就看见明楼在饭堂大厅站着,仿佛正在等待自己。
他从明楼的眼神中看出,断刺计划成功了。
两个人开着明楼的汽车回到了家。
阿诚的腿不方便走路,况且这次的事情涉及了明楼,阿诚作为明楼的弟弟,处于避嫌和其他原因,不被允许处理这次的刺杀案件。
西裤早就被血液浸透了,阿诚的伤口有些发炎,整个小腿都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肿了起来,明楼拿剪刀把裤腿剪开,为他处理伤口。
阿诚坐在沙发上发愣,填充在枪洞中的纱布被取出来,牵扯着破碎的肌肉和血管,他一声不吭,仿佛这条腿并不是自己的。
屋中没有一点声息,正是下午一点钟,冬日的午后,让人昏昏欲睡。等阿诚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明楼打横抱了起来。他似是出窍的灵魂让这突然悬空的一吓,终于清醒过来,忙道:
“大哥,我自己......”
“别动。”
明楼简短的命令道,抱着他走进东厢,这亲密放在之前,足以让阿诚欣喜若狂。然而现在,他在明楼的怀里,只觉得压下来的软弱即将破土而出。走到东厢要路过院子,阿诚看过去,那八哥的鸟笼子还挂在树上。
“你这鹩哥儿养的不怎么好啊,都戗毛了。”
逗鸟的小满不会再来了。
阿诚把头枕着明楼肩膀上,悲恸的脸贴在明楼的脖颈上,那里血脉在跳动,是阿诚最后一丝慰藉。
明楼将阿诚放到床上盖好被子,阿诚拽着明楼的手,看了他一会儿,尽量屏住自己的哽咽:
“獴牺牲了。”
整理被褥的手一滞,明楼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哦。”
他坐到床上,低头和阿诚对视,对于阿诚情绪上的变化,他在东兴楼里就发现了,明楼一路上,已经做好了听到明台牺牲的准备,然而竟然是小满。
最不该牺牲的人牺牲了。
“不准哭。”
他温柔的命令阿诚。可能是已经听过看过太多的噩耗,明楼只是叹息一声。他已经习惯把那些悲痛放在心中。
阿诚无力的笑了笑,摇头,表示他早就不是在巴黎那会儿的自己了。对于他们,流泪变成很奢侈的一件事情。明楼看着这个笑脸,心中撕扯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为了阿诚,为了小满,还是为了今天牺牲的所有人。他抚了抚阿诚的头发,哑声道:
“累了吧?”
“会累是好事情......”
明楼不说什么,他脱了鞋,注意不碰到阿诚的伤口,阿诚往里挪了挪,让他侧卧在床上。
这是个宁静祥和的午后,让人无法想象就在一个小时前,还是一场生与死的搏弈。子弹飞射,再来一次,有可能就不是打在他的腿上,而是心脏。他会像小满一样,突然的倒下,一句话都留不下。
阿诚躺了一会儿,侧过脸,将头靠近明楼,他轻声说:
“我是爱你的。”
明楼闭着眼睛,伸出一只手,环住了阿诚。
1942年1月1日 , 北平地下站联络线因联络员的牺牲而受到严重断节,全线静默。
獴,陨落。
tbc
第四十一章 小满番外:于光中所见的一粒微尘
奔跑的时候,风总是要迎面来,冰凉而透彻的撞在脑门上,然后分散成千万缕,从鬓边的发丝中吹过去,让人精神一振。
小满飞快的从长街对面跑过来,他脚步轻盈,斜跨着的破布包随着跑动放肆的跳动飞扬,仿佛单只的翅膀,想要带他飞离地面。他一只手捂着帽子,越跑越快,和他每天急着往家跑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如果后面没有追着一队日本兵和特务的话。
“让让让让!抓人了啊抓人了!!”
他一路喊着,推开挡路的人,踢翻箩筐,所到之处尽是喧嚣。然而鼓噪的最厉害的,是小满的心脏。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害怕,但在这被人撵得满街窜的当口,他还是得承认自己有些腿软。在呼哧带喘的逃命中,他还能分出心来给自己往回找面儿:腿软跑得快啊,感觉再甩两下小爷能飞天上去。
前面几个女学生走过来,小满远远就看到了他所熟悉的校服,正是国立女中的学生。今天的最后一部分演讲内容是公开的,日本人为了让老百姓来参加,特意发了通告,只要来参加的人,就可以在大会结束领到两斤黍米。这对饥饿的民众来说,是家中老人幼儿的救命粮。所以这个时间,并不知道东兴楼突发事件的百姓们还在往那里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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