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亮的刀面倒映出医学生凝重的脸来。林雪迟接过手术刀的手微微发抖,他努力做了一个深呼吸。
冷光源打在脑袋上,皮肤呈现出惨淡浓浊的灰白色。刀口对着头皮切开,皮瓣与肉质翻扯开来,血液沾在手指上触感有些黏腻冰凉。林雪迟压着手抖说:“电凝。”
喻江在自己的托盘里面找了一会儿,递给他一个钳子。林雪迟按着皱起的皮瓣:“不是这个,蓝色像镊子的那个,刚刚没让你加热吗?”
喻江抖了抖托盘,摇头:“稍等,我再找找。”他转身去翻另外一个托盘。
林雪迟手上沾满了血,催促:“算了算了,头皮夹呢?”
喻江把托盘干脆拿给他看:“头皮夹长什么样子的?”
“fuck!”林雪迟低声叱骂,五个指头被鲜血泡了:“白色的,很小一个很多个的!”
喻江终于找到了白色的头皮夹:“找到了找到了,不能不止血吗?他反正已经死了啊。”
林雪迟摇摇头,理论上开颅要用骨膜剥离器剥离骨膜,但那是对活人而言。而且他现在手上没有电凝,一层层切肌肉还会有更多血。头皮夹夹上后,他手指顺着一圈细细的切口伸入,一咬牙,猛地将那块头皮“滋啦”一声扯开,惨白的大块皮瓣顿时分离。
“纱布。”
盐水纱布覆盖好掀起的整块头皮和骨膜,牵引就算完成。林雪迟呼出一口气,他把光源拉近了一点:“电钻,你稍微退后点,免得等一下溅到。”
喻江只瞥了一眼,沾着残血的颅骨露了出来,淡黄色的硬块上面还留着骨膜残余的拉丝状组织和肉质。也许是因为遗体被做过冷冻处理,扯开的肉质闻起来是一种僵硬的干臭味,像是动物的粪便令人皱眉。
这时候林雪迟打开了电钻,嗡鸣声在整间操作室来回撞击摇摆。
喻江后退两步。钻头触碰到颅骨的瞬间,细长的血液带着粉碎的骨屑喷溅出一道长长的弧度来,直接扑在林雪迟脸上。高速钻产生的热量使血液顷刻沸腾起来,沾在脸上仍然能感觉到滚烫的温度,烧熟的血浆的味道带着萦绕的鲜甜。
林雪迟本能地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那血的馥郁,心神震荡。很多人都觉得血腥味反胃,但没有人比医生更明白人血的沸腾味道,那是什么猴脑兔血都比不上的,比大麻更能让人上瘾。他下意识探出舌尖来,舔了舔嘴边的血,浓稠的味道像上好的鱼腥草酱汁,苦后回甘,在舌尖上百转千回。
他抬起眼皮来,正对上喻江深沉幽暗的目光,微微一怔。
这一迟疑,他手上没握稳电钻,钻头打滑直直就往颅骨中斜插而入!那钻音立刻变了调,林雪迟眉心一跳,本能就想把钻头拔出来,然而高速转动钻头力道不小,他控制不住硬生生往外扯了扯,只听咔嚓脆响,颅骨顿时崩开无数道细小的裂缝来。
“电源关了!”林雪迟吃力地怒吼。
喻江立刻将电源关了。
林雪迟把钻头啪地扔在旁边的操作台上,一把扯下手套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不行,我做不了,太难了。人家一台手术起码十个人站在旁边,我只有一个人,你让我怎么做!”
喻江没有马上接话,他关掉了头顶的光源,坐到年轻的医学生旁边来。林雪迟无力的目光已经从身前那个血粼粼的脑袋上别开,他把脸深深埋在自己手掌里。
喻江看了看表,已经过了晚上的饭点了:“要不我去买点东西来吃吧,饿不饿?”
林雪迟叹息:“我不饿,没事。”
“总要吃点东西,我看这也是力气活。”喻江柔声道:“我们又不急,还有很多时间。”
片刻后林雪迟开口,声音有点哑:“想吃点素的,或者热汤也行。”
“好,我去买,你在这儿等我,有事给我打电话。”
喻江转身拿起车钥匙离开了。林雪迟枯坐在手术椅上盯着那片裂开的颅骨发呆,室内没有一点声音,让人心慌慌的。他索性掏出手机来把开颅手术的视频调出来看,颅骨的钻孔部分大概有十分钟左右,他来回看了三次,然后翻电话本来,挑了一个拨了过去——
“,我是雪迟。是这样的,我正在看一个教学案例,我想问一个问题你现在方便吗?不是,我只是看了一个视频而已……对,手术……开颅手术……是的是的,我是想问如果颅骨在钻孔过程中不小心操作失当,出现皴裂怎么办?应该有这样的案例吧?嗯……对……”
喻江在十公里外的咖啡厅买了热的蘑菇汤和蔬菜卷回来。
他刚靠近操作室就听到一声戛然而止的电钻音。林雪迟站在手术台前面,埋头用咬骨钳修剪颅骨边缘,然后把那块尚算完整的颅骨拿了出来:“给我一个托盘。”
喻江三两步上去递上一个干净的托盘,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林雪迟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来:“还不错吧?至少没完全被我打碎。”
喻江低头看那块颅骨,表面细小的裂缝使骨块看起来十分脆弱,但实际上裂痕只停留在表面没有造成实质性的碎块,颅骨至少保持了完整的形状:“很好。”
“dave跟我说,电钻钻孔对于初入门来说不太好控制,我也没想到力道会那么大,所以我没用开颅锯开边,换了线锯。还好勉强切开了。”林雪迟伸着脑袋看了看脑膜下面的脑膜。已经能看到潜伏在下面光泽鲜润的脑体了。他果断脑膜悬吊起来。
喻江端着热汤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