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变故了,税种是一个个加,生意也不让做,有时上头还会发文让去干活,不给工钱,说是抵税。前些年年年运河都要清淤修补,这几年说是没毛病也不让动了,村里头的日子慢慢的也就不过好了。这大家都不好过了,不就想着能帮帮谁就帮帮,再苦,咱饭得吃不是?所以啊,这些年大家的关系是近了,饭倒是快吃不上了,山贼都越来越多了。”
“官府没人管?”龙衍细长的眼角微挑,左手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墨逸轩的扇子,右手食指缓缓敲着椅子边,声音有些缓,有些沉。
“官府?”刘长顺长叹一声笑了笑,“指望不上啊——他们不来收税的俺们就谢天谢地了。”
“刘大叔,你方才说有四个房间能住人,除了我们两间,您和您夫人一间,那么还剩一间,家里还有别人?”
“唉,还有俺那苦命的闺女。”刘长顺喝了口茶,眉目间有着压抑的痛苦,“说起来那些山贼也是无奈,以前都是种田的,若不是被逼也不会混到那份上。说起来如果不是他们,平日里俺们少不了遭官府的欺负,但山贼哪里是讲道理的,他有的吃的时候没关系,好说话好商量,没的吃的时候是真抢啊。你说不计较吧,咱自己也就那几口吃的几两银子,你说计较吧,那都是一群苦命的娃,平时偶尔还会帮着咱做事,真真是——”
“尤其这回,那山贼不知道哪里抽风了,方才居然派人快马到村子里传信,说是让村里准备个姑娘,他家大王要娶媳妇!”
说到这里刘长顺很激动,眼珠子都红了,“你看看村里这样子,能有出路的都自己去找了,俺那不争气的儿子都知道出去赚钱,村里哪还有多少人?年轻力壮是的一个没有,剩下的都是老的小的守着寡带着娃的娘,姑娘家,谁愿意养在这穷山恶水?有打小就送亲戚家养的,差不多就找个好点的人家嫁了的,这时候,还就,就俺家的闺女——”
“你说俺怎么就这么倒霉,俺家闺女这么命苦?大家说一块想办法,又能想出什么办法?那山贼一准是要抢俺闺女的!”
刘长顺劲头一来,话匣子打开了就不关不上。四个人也明白,这男人估计也是没办法了,跟婆娘吵了,刚好他们几个来,没给赶出去是人家厚道,现在人家就想诉诉苦,只有由着人了。
而且他说这个也不是完全没用,比如墨逸轩和龙衍一人一句,找着机会插着问,轻轻松松的就问了出来,那山贼一事的前因后果。
故事很狗血,好人,正正经经的好人,实诚,心善,却被当官的陷害,村里呆不住,不想坐牢就只有自己找地方。人都恋旧,既然找不到好去处,就回了自己熟悉的村子。好在村子后边是山,极高极险,只有一条路走,他们就占山为了王,为了糊口,做着不地道的事儿。
官府不管,是因为管不了,不知道那山贼得了哪位高人相助,在这本来就险峻的山上设了机关布了阵,别人还上去。
龙衍和墨逸轩对视一眼,同时笑了笑,同时明白过来,他们的私访,可就从这开始了。只是这刘长顺知道的不多,想弄清楚点,怕是要找到那山贼了。
私访之所以称之为私访,自然是不能打草惊蛇不能声张的。
末了,墨逸轩安慰刘长顺,“我等四人即来借住,本是想绝不白住,要付上渡资的,但看来山贼这一事着实扰的大叔难受,我等就明日看看,可有帮忙的地方。”
刘长顺只当他们是在安慰,好在话说完了心也稍稍宽了点,叫婆娘给几个安排安排休息,“没事没事,这么些年都过来了,这回也能挺过去。”回头再跟村里的商量商量吧……
刘氏带着四人到房间,“家里简陋,几位客人多多担待啊,我家男人就是话多,人其实不错的,拉着几位说了那么久,几位千万不要介意啊。”
再不识字没见过什么世面,但眼睛也不是白长的。这几个人虽然很礼貌客气,但那长相都是人中龙凤,穿的衣服不说料子她没见过,就那样式,那针脚,也是下了心思了,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她那男人嘴里就没个把门的,他倒是说痛快了,要惹了人不高兴……
自家闺女那正烦,这节骨眼上万万不能再出事……
龙衍笑了下,扇子一甩那叫一个fēng_liú写意,“大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今晚要不是大娘您收留,我们几个可要留宿荒野了,跟大叔聊聊天很好,我们不也聊了,左右打发时间,您可别在意。”
他不像墨逸轩,墨逸轩脸上的笑再温柔,再体贴,身上还是有一股子浓浓的书卷气和距离感,他是耍无赖惯了的主,虽然不能在别人面前耍,但稍稍开个玩笑话态度更随意一点是没问题的。
有时候,不是你不许有气质,有些东西与生俱来改不了,只是太客气了让人有压力,反倒是玩笑了,俏皮了,气氛才更活跃再舒服。
刘氏当下笑的眼睛弯弯,“那这么着,你们几位小哥说吃过了我想着是怕吃不惯咱这的东西,而且夜了我这也没什么好吃的,我就给几位烧几大桶洗澡水来,让你们洗个舒服澡!出门在外,洗个热水澡最痛快!要是有肚子饿的,就说话,我给你们下面条,明儿个我去上街买点菜来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有劳大娘。”墨逸轩微微躬身。
刘氏客气笑笑,转身准备去了。
至于四个人怎么分配,谁和谁住哪个房间,墨影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