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纯安主机占线之后,姜思诚差不多就能厘清是怎么回事了。他不知道裴永归是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才会在临死之前还要拉上老裴家的下一代垫背。
裴纯一转移到私人疗养院后,姚思桃过来看过他一次,裴纯一还没醒,她只待了一会就离开了。她调到了那天到位的工作人员名单和监控录像带给姜思诚,闭紧口风的事情,并不方便由她经手去做。
但姜源手下的人很擅长。
姜思诚从城南的一间仓库里待了几个小时后走出来,江风倒灌进他的口鼻,腥气恶心得让人反胃。
他在角落里扶着墙干呕了半天,嘴里全是咸水,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没让任何人跟着,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对仓库里的事作出反应。姜思诚大概确实不适合作姜源的儿子,即便是有裴纯一受伤这样的刺激源在先,他还是无法产生足够的负面情绪,以抵减对这类事情本能的厌恶。
过了没多久,他二姐也从仓库里走出来了。姜思诚已经重新站好,他个子很高,肩平背直,站着十分挺拔,一点也没有刚才脆弱的样子了。
他二姐头发剔出一圈短短的青皮,一身春款高定套裙,鞋跟的细度正适合用来踩人,是个十分精干的女人。两个人外形看起来是同样的强势,可只有姜思诚自己知道,他恐怕永远做不到像她这样面不改色地监督“工作”。
姜思言点了根香烟放在手边,平静地看着江面。她问:“不舒服?”
姜思诚没说话。
姜思言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爸又不在这,你和我装什么?在里面就一副马上要晕过去的表情,这点就受不住了,你当初回来干嘛呢?”
“我是受不了。”姜思诚过了一会才说,语速很慢,“以后恐怕也做不到。”
姜思言淡淡道:“救死扶伤多了吧。”
“可能是。”姜思诚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看见什么都不忍心,罪大恶极也觉得是条生命。”
“太圣母了。”姜思言移开了目光,说,“早知道他再多开两枪,你的小情人就没命了。”
姜思诚没纠正她,只说:“但他没有死。”
“怎么,那审完你要不要进去给他抢救一下?”
姜思诚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思言把烟换了个手拿着,说,“我知道。”
她叹了口气,说:“你还是滚回去当你的医生吧,杀只鸡都怕你要给它超度,碍事得很。”
“爸给你的人手你先用着,”姜思言又说,“给你的那几条线我会找人去接。你嘛,哪儿来就回哪儿去,老大不小的人了,娘儿吧唧的,不像话。”
姜思诚回过头看着她,姜思言妆容精致,乌烟瘴气里熏过几个小时也不显乱,三言两句就要把他扔出去。
姜思言是真心要帮他,还是想收他手上的资产,对姜思诚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她点了根烟,可连抽一口都不用,那根烟就已经燃到了尽头。
“小姜总”并不想当这个总,也从不觉得自己的姓氏有多珍贵,他一直认为他是为了更好地照顾裴纯一才选择学医,迫不得已借用姜家的资源,也只是为了保护他而已。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那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太过轻松,轻松到他不得不承认,用不着拿任何人做借口,他原本就喜欢这个职业,也确确实实憎恶着姜源所做过的一切。
他心底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想好好保护他,所以才会希望这些肮脏的事情都与之无关,永远离得最远,永远不必接触。
那个人确实是裴纯一,而那个人也同样是作为姜思诚的他自己。
裴纯一觉得身心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
因为裴纯安回来了。
还是带着他的合法配偶回来的。
“你削苹果就好好削苹果,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手晃来晃去,”裴纯一看着床边的裴纯安,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你有戒指了不起,要不要我再帮你把结婚证裱起来挂在墙上?”
“……”何衹宁刚推开门,就听见这么一句,险些把门关上再退出去。
裴纯一身上一股单身狗的清香,显得面前两个交换了相同香水的男人格外油腻。
“请你们离开我的房间。”他深呼吸,尽量克制声音,免得动作太大拉开伤口,“昨天半夜你们在陪护那张床上做了什么真的以为我没有听见吗?哥,真的,我觉得你最后的良心就是还知道把床单送去洗了。”
何衹宁:“……”
耳朵是和削掉的苹果皮一个颜色的了。
裴纯安停下手上的动作,眯起眼,看着裴纯一,问:“看到什么了?”
裴纯一睡得像个小猪,哪里能看见什么,只不是一大早就被隔壁换床单的动作吵醒,让他憋了好大一通气,不想胡说八道一诈,还真诈出点问题来。
“……不是吧,真的?”裴纯一半天没反应过来,说,“你们也太过分了吧?我是病患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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