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按照你说的,不要暂时分开。就一别两宽吧。”
季元现没说“分手”二字,他想起来,两人确立关系那天,也没正式说我们在一起。
立正川蹲下身,要背他,然后说:“行,都依你。”
所以今天,季元现帮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或许是泪水,然后说:“那我们按照你说的。”
立正川嘴唇动了动,不说话了。他浑身冰冷,热度顺着心口那一巴掌大的位置,快速流了出去。难过说不上,悲痛说不上,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感受。
也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答应过的,不会离开我。”
“是,我的问题。我食言而肥,我出尔反尔。所以,我们去追寻各自的前路吧。”
季元现说得很平淡,他们曾同途、同心、同志,最后却不同归。那些青春绚烂的故事,张扬甜蜜的故事,没有等来一个圆满结尾。
其实人越想抓住什么,最后发现越不尽如意。那些消失的生命,走散的挚友,再也回不去的爱情。那些弥足珍贵的东西,都经不起消磨。
立正川眨眨眼,水珠顺着睫毛落下去。他说:“我要是不同意呢。”
“我还是把你当好朋友,当兄弟。情谊不在仁义在,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你知会一声。我们肯定帮你。国外和这里不同,你去了,就好好念书。去拼一个辉煌前程,我会记得你,我……”
“我不要跟你当兄弟!我不同意!分手就是分手,你凭什么记得我!”
立正川猛地后退一步,他摇摇欲坠的愤怒,夹了恐惧。他明白,季元现或许是动真格的。那些不安全感迅速膨胀,炸裂在深深夜色之中。他像一坨沤烂的枯叶,被雨水一泡就发涨。
立正川始终不敢相信,他的世界里大火燎原,风声鹤唳,一朝城门倾倒,他便万劫不复。
而如今,这个掌握杀生大全的人,站在他面前,轻描淡写地说:“立正川,我们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立正川炸了,雨势趋大。两人在这雨帘中对峙,他复软了声音,低低哀求,“季元现,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求你了,求你把那些话收回去。好不好。”
季元现不置可否,他只深深地看着立正川,好似在逼他妥协,又好似真的无所谓了。
这世上,那么多爱与恨,那么多的可遇不可求,最后剩下了什么呢。那些刻薄的、愤怒的、理智全无的话,全都灰飞烟灭。
只要不爱了,什么都没了。
“立正川,我们不合适。”
季元现说。
“你就,别再折磨我了。”
大雨倾盆,从空中俯瞰,这城市宛如漂在汪洋大海上的扁舟。水珠子死命往下砸,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流浪者找到属于自己的桥洞,人们归于属于自己的家。
立正川目送季元现离开时,却找不到属于他的东西。
“我不答应,季元现。我不答应。”
当时回应他的,只是一声疲倦的叹息。
这日子,过得没滋没味,还不比白开水。
立冬那天,又下雨了。这场雨从秋天下到冬天,似有逐渐增大的趋势。天色阴沉,下一秒就要倾塌的样子。
季元现踩点到教室,他将伞放在门口。细细的水流浸湿地板,耳畔全是哗哗声。
白天与夜晚没差,昏暗地要命。教室里开着白炽灯,照得人脸色惨白。
立正川仍然远远看着他,却再不敢上前。他这几天做梦,总梦到季元现朝他叫喊,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他一次次惊醒,一次比一次悲凉。
季元现下意识回避立正川,不愿再重复争吵。他瘦了,也憔悴许多。
那天晚上淋雨回家,第二天便发烧感冒。后来烧退了,感冒一直没好。
他没请假,坚持来上学。
季元现复习错题,咳地脸颊通红。他拉起衣领,望一眼窗外愈来愈黑的天。狂风吹得窗户哗啦啦响。
下午六点左右,遽然一道闪电,接着几声响雷划破天际。
女生们惊叫一片,明显吓坏了。
靠窗的季元现没能免俗,条件反射地惊一跳。他伸手揉揉胸口,然后咳嗽着继续做题。
临近八点时,突然世界一片黑暗。季元现漫长的反射弧跑完一周,在女生的吵闹中反应过来——停电了。
他叹口气。
老师组织同学们安静,再出去询问状况。教室里声如潮水,议论着、惊叫着。
一道道惊雷霹雳而下,时不时照亮大半个天空。
季元现撑不住了,头昏脑胀,干脆扔下笔趴在课桌上。他心里苦闷且酸涩,一直一直回想那天立正川绝望的眼神。
八千里路云和月,都不再是他所向往的前程那般。
忽地,世界安静了。
季元现的双耳被两个温热的掌心,紧紧遮住。为他挡住雷声,挡住一切杂音。
他下意识挣扎起来,季元现知道是谁。这样太亲密了,哪怕教室黑灯瞎火,也终会引人注意——
“别动了,季元现。让我再帮你捂一次。”
“最后一次。”
立正川坐在他桌前,支走了前桌同学。他压着嗓子,凑到季元现耳边说。
这话,轻飘飘的。季元现听清那一刹,却心跳骤然一停。
最后一次。
立正川看到季元现趴在桌上时,脆弱又倔强。他想,我能让他快乐就好了。他一排一排地往后走去,却一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