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阀大军虽然皆被森严,然而在路中远眼中却不是什么麻烦,靠着明教绝顶轻功,路中远很快就找到了被关押起来的卫吉:“水牢很暗,加之属下当时救人心切,因此在找到光明是之后才发现,水牢的四周埋伏了许多神弩手。”
诸葛神弩,可连发十箭,是这个世上,近距离最可怕的弓弩。
说道这处,想到水牢之中情形的路中远突然哽咽起来:“属下去太迟了,当属下找到光明使的时候,光明使的手脚筋已经被人挑断,身上还被上了好几层锁,神弩手一直往我们那处射箭……”
在水牢里,上下两层的弓箭手一直不停歇的往他们那地方射箭,不留任何余地。
不过片刻的时间,水面上浮起了一层被路中远小椴的弩箭。若是路中远一个人,他自然不怕这些神弩手,然而在路中远身后还有无法动弹分毫的卫吉,那些人在知道自己在乎卫吉的性命之后,手中的弓弩在不知何人的命令下,尽数指向了卫吉。
路中远知道这群人并没有留活口的意思,卫吉也知晓,倘若有机会,卫吉不想任何一个教中兄弟,或是无辜百姓因自己而死:“光明使让属下一个人走,并要求交了一样东西给属下,让属下带回来给教主。”
边说,路中远边从怀中取出一叠麻布:“光明使,要属下将这东西,亲手交到教主手中。”
白色的麻布,普通的质地,一般都是用于做贴身的衣物。
而在路中远手中的这叠麻布,即便隔了数日,谢知非依旧从这块布上闻到了血腥味,很重的血腥味。
“教主……”路仲远站起来,将麻木双手放到谢知非的手上。
路中远知道卫吉必定已死,卫吉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文士,那日被挑断了手脚筋不说,还被投入水牢一身伤口尽数侵泡在污水之中,陈阀阀主根本没想让卫吉活。
将卫吉放在那里,不过是试试看能不能吸引来更多的明教弟子:“请教主节哀顺变,教主身负重责,请保全金玉之躯。”
“我知道了。”谢知非点了点头,将白色的麻布拿在手中,并未立刻打开。
谢知非的面上依旧同以往那般平静,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谢知非身上的气息却沉重到令人窒息,是一种让人想落泪想哭泣的窒息。
周书生和燕南天是谢知非最早认识的一批人,众人立刻将视线隐晦的投在这两人身上。明日便是起兵之日,教主现在这模样,众人看在眼里,心中既难过有担忧,还有几分欢喜。
难过的是明教还未起兵已有一名高层去世,担忧的是谢知非状态不佳明日起兵如何办。
而众人欢喜的是,起兵之后任谁均有死亡的可能,谁不希望自己的死能在谢知非的眼里留下几道痕迹,谁也不想人走茶凉,想要跟着一个暖情的人。
只是如今这情形,周书生将头埋低一些,他同卫吉知之甚少,不知该如何说。
燕南天也是头疼,逝者已逝,虽然卫吉之死他也很难过,但是现在还是起兵的事更重要,明日不但是明教的大事,也是天下的大事,五年的准备决不能有任何差池:“洛州之变,我等皆为想到,卫兄弟之死已成现实,接下来该如何还需教主勘榷,莫要难过。”
谢知非张了张口,满腔的话最终化作三个字:“我知道。”
谢知非眨了眨眼,双手捏住麻布展开,谢知非一双漆黑的眼眸转向手中不规则的麻布上,或深或浅的血迹在麻布上写了三行话:
吉闻古时铸神兵,需人血人魂方成,深以为然。
今教主将铸九鼎,神州重器,吉自荐为祭鼎之人。圣火熊熊,焚我残躯,愿光明圣火万世长明。
麻布的边上被捏起了褶皱,谢知非的手不自觉的在颤抖:“……”
这是卫吉的绝笔书!
谢知非很冷,冷到了灵魂的冰点。对于谢知非来说,卫吉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与他有共同追求的人。
他们对于神州的悲悯是那么相似,对于神州的期待是那么一致,谢知非甚至在卫吉身上,看到了自己。
燕南天江湖气太重,周书生眼界太窄,而后来上光明顶的人,谢知非不知道这些聪明的人中,有多少是真的心悯苍生,有多少人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谢知非喘了口气,将麻布放入袖笼,再抬头的时候,谢知非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语气也是沉稳可靠,似乎他早已无懈可击,无论多么绝望痛苦的事,也不会让谢知非停步太久。
谢知非将卫吉的绝笔书展开,给众人传阅:“光明使卫吉以身殉神州,人杰尔,他此生所未完成大业,只能由我等继续。明日起兵的事宜,可都准备好了么。”
见此,众人只当谢知非化悲痛为力量,均是一喜,立刻大声道:“诸人都已准备好,只待教主一声令下!”
明日三月三,无论最终是胜还是败,关于如何在一个月内占领淮南道的粗拟方案都已经定好。
大殿中有从未行军打仗过的江湖豪侠和世家弟子,也有曾是别人麾下的谋士将领的人,众人激情昂扬又小心紧张的讨论着,他们是否还有细节未曾注意。
谢知非作为众人的核心,将一件件事做最后的安排,有条不乱的吩咐下去。
谢知非让周书生出大殿前去做最后清点,然而刚出大殿不久的周书生,脚步凌乱的从大殿之外匆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