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赵笪带着数百手下,全城缉拿杀害大臣的“盗贼”。做下案子的江湖游侠自不肯轻易就范,结果,半个邯郸的大街小巷都陷入了一场场械斗。当日领头的百金勇士自然也不能幸免;但赵笪等人毕竟忌惮武安君在国人心中的威望,还不敢直接闯上灵堂抓人,却聚在李牧府外,如地痞无赖一般吆喝叫骂,逼迫里面的人交出凶手。李牧的亲兵个个义愤填膺,几欲冲出外面,都被四位小队头领压了下来。尽管都城禁军久不经操练,平日的职责只有站岗值夜、出入仪仗、维持治安等,战斗力与久经沙场的边军不可同日而语,但凭他们区区几十人还是无法与数百名禁军抗衡。也正因为情势混乱,没有人注意到盖聂是何时不见的。

到了第四日,那群凶徒仍在门外猖獗,他们不敢踏入府内,里面的人也同样出不来,如此陷入了僵持。这日晚间,百金勇士商量出一个计策,由年纪最长、心思也最细致的黄利出门与禁军头目交涉。

“……日前我们在井陉与秦军作战时,曾抓获一名细作,从他怀中搜出一批密信,署名的正是前日被杀的那十一名官员。他们与秦人约定,一旦秦军兵临城下,便趁夜秘密打开城门,与敌里应外合。我们奉大将军令,将这批内间抓获,全部处决。”

“胡说!此事关系重大,你们可有证据?!”

“当然。” 黄利装模作样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帛书,又塞了回去。“贼人的密信在此。请恕末将不敢给中尉大人过目。此信攸关赵国存亡,只有在大王和群臣面前方可公开;若是落到内间的同伙手里,结果不堪设想。”

赵笪听出弦外之音,顿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竟敢怀疑赵某对大王的忠心不成?!”

“末将不敢。只不过这大街上耳目纷杂,这等军国要事,还是私下商议为好。若是中尉大人能为我等引见大王或春平君,末将一定将此间隐情悉数相告。”黄利说着跪了下来,向他行了个叩首大礼。

“笑话!凭你这一面之辞,便想见大王?!我劝你们速将杀害大臣的主谋交出,否则休怪赵某不肯法外容情!”

“此事无所谓主谋,末将和部下奉命行事,俱是为邯郸的安危着想!”

“胡说!李牧已经不是大将军了,他有什么资格下令诛杀大臣?我看李牧自己才是与秦人私通的那一个,故意戕害忠良!”

“你——无耻之尤!” 黄利怒不可遏,一下子站了起来,“武安君为国家征战数十载,功勋赫赫,将军的声名岂容尔等鼠辈玷污!!”

赵笪冷笑一声,“若他当真清白无辜,又怎会被大王赐死?你们是在质疑君上的判断不成?!怀疑君上,便是对国不忠!对国不忠者,便是叛国奸佞!!”

“国君被小人蒙蔽,社稷便有旦夕覆亡之祸!三十年前长平大败的教训,中尉大人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你!”赵笪怒火冲顶,铛地一声抽出剑来;黄利矗立不动,任凭几名禁军的长戟几乎触到他胸前的软甲;而跟在他身后的百金勇士也纷纷拔剑,似乎一场血战终究难免。

就在此时,巷口传来得得的马蹄声。

长长的黑影转过街角,与风中的腥咸气味一起渐渐向此处延伸。影子的尽头跑出一匹白马,马腿上裹着寸把厚的泥浆,嘴角拖着白沫;马背上的人更是血染重衣,摇摇晃晃,看上去已经累到了极致。距离李府还有十来步,他便从马上滚了下来,似乎连站立都很困难。

“盖统领?!”门外的百金勇士惊呼道。

盖聂被拖着小跑了几步,终于让马停了下来。三四名禁军用长戟挡住他的去路。他抬头望着他们。

双眼很是疲乏,视线几乎无法会聚,恍惚之间扫过挡路的几人,如同瞧着一团团被铁衣包围的死肉。

甲胄之间的空隙,手足的关节,白花花的脖子。

破绽太多了。

盖聂早在半里之外便听见了此地的争执。本该发怒的,身体却已疲惫到感觉不出怒气。前夜的苦战大损精元,连神识都变得混沌,只剩下骨血里的本能:躲避攻击,辨识要害,出剑,如此反复。他的手在剑柄上按了按,目光将面前几人的咽喉连成一线。

赵笪无端地觉得被那人瞧着的地方嘶嘶冒着凉气。他想要大喊,想要叫骂,想用出鞘的宝剑胡乱劈砍,泄出胸口的一团闷气;那团气却偏偏越积越多,像雪球似的塞在胸腹里,又重,又冰。

“盖兄弟?” 黄利亦觉得哪里不对,赶紧又唤了一声。

盖聂像被惊醒一般抬眼,终于还是将手放了下来。用长戟拦着他的几名禁军兵士早就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中尉就在身后,他们不得不将戟刺向前指,脚下却不自觉地往后缩。忽然其中一人惊叫了一声——眼前的人就这么倏地不见了。

待他们反映过来,盖聂已经走到第一排戟兵身后,与赵笪擦身而过。他不知何时从马后取下了一个麻布裹的包袱,提在手里,大踏步地走向灵堂;或许是因为他那身血气,又或许是他方才震慑禁军的手段,两旁的人纷纷为他让出道路。

盖聂把那包袱置于武安君灵位之前,跪下行了个大礼。奇怪的是,半晌不见他直起身来。一直跪在灵前的李左车感觉有什么不对,便上前拍了他一下,却见他身体一歪,干脆地昏睡过去。

“盖大哥?!”“盖兄弟!”众人又是一阵忙乱。待把盖聂抬进偏室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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