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识中,仓空感应到那侍卫身上气息不凡,绝非凡人,论起具体修为或许还在他之上。想想也属正常,南伯侯鄂崇禹毕竟是商朝四大诸侯之一,身边没些厉害人物怎么站得住脚呢?只是……

“那侍卫的修为了得,在凡间也算是个厉害人物了。若说是为侯府供奉的资源而来也就罢了。我看他对鄂崇禹的态度毕恭毕敬,竟与凡人无异,哪里有修行人的超脱?”

仓空暗自皱眉,面上也不忘礼数:“见过南伯侯。”他带着辰一行礼,不卑不亢,礼节周全。谁会想得到,这两人曾经携手夜闯过面前侯爷的府邸,把阖府上下闹得鸡犬不宁。

“刚刚我见有白虹落入府邸,想来是东君大人到了?”鄂崇禹这句话虽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语气。那样明显的异象,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只是用这句话来做个开场引子而已。

“侯爷猜测得不错,东君正与云中子师叔在里面详谈。”仓空回答道。

“嗯,没错。”辰一反应慢了半拍,也跟着道,“老爷布了隔音结界,你们进不去的。”他天性淳朴,说话也比仓空愣得多。

“也罢,左右无甚急事,等等亦可。”鄂崇禹脾气倒好,捻着下颌三绺黑须,转过头微笑着说,“止询,我们在此稍候片刻。”这句话是对那随从说的。

“是,侯爷。”

止询恭声应道,随后就如一座铁塔般,默默站在鄂崇禹身后,不动不言,不闻不问,当真应了他的名字。

仓空不太喜欢这个随从,觉得他实在没有修行人的样子。于是他干脆无视此人,拱手问南伯侯鄂崇禹道:“敢问侯爷,朝廷为何要下这样一道旨意,令两位受香火供奉的神只结合?”

这也是仓空一直觉得古怪的地方所在。按说凡间朝廷,自然是管不到神仙的事情。而真正的仙人逍遥自在,也不应该把凡间这种儿戏般的旨意放在眼里。像是云中子和东君这般郑而重之地应对,简直破坏了修行人在仓空心里的超脱形象。

本来,这个问题问云中子最合适,但是东君一来,仓空就没问成。辰一童子不谙世事,问他也是白问。所以对比之下,问南伯侯鄂崇禹是目前最合适的选择。

☆、中二病青年帝辛

“敢问侯爷,朝廷为何要下这样一道旨意,令两位受香火供奉的神只结合?”

听到仓空的问话,鄂崇禹露出了个苦笑:“这个嘛,小道长定是久居深山,对如今临朝的陛下,有所不知啊……”

从南伯侯鄂崇禹的讲述中,仓空渐渐听明白了一点,或者说是听明白了一个人:帝辛。这个人——怎么说呢——是一个秦皇汉武式的标准帝王。

首先,帝王应有的丰功伟绩他的确有。帝辛即位后,鼓励农桑、勤于政事,商朝国力大振。三年后,帝辛便亲率大军出征,与东伯侯姜恒楚一道平定东夷叛乱,解决了自帝武丁以来困扰殷商数代人的东境问题。

其次,帝王的毛病他也有,那就是自高自大。尤其是对于帝辛、秦皇、汉武此类人而言,这个毛病更是要命。因为他们文武双全、雄才大略,能力超过臣子太多,根本听不进去劝告,按照太史公司马迁的说法是:“知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这类帝王一旦到中年以后,往往就会变得暴虐凶残、刚愎自用,最终犯下大错,无一例外。

近年来殷商国力日盛,帝辛身上的骄横已经非常明显了。商朝统治者原本就认为王室乃昊天上帝后裔,称“下帝”。帝辛则将这件事运用到极致,举行的祭天仪式一次比一次盛大。他本人在仪式中以“上帝之子”自居,俨然用呵斥臣工的语气来面对天庭诸位执事神明。甚至还把祭天仪式当做每年的大朝会,根据一年的“功绩”来决定对神明的祭祀。

譬如今年,故都殷大旱。帝辛便在祭天仪式上训斥黄河龙君,罚他一年的香火俸禄(也就是一年之内,不许百姓祭祀黄河龙君),以观后效。

仓空作为一个现代人来看,只是觉得帝辛有点重度中二而已。若放在后世历代朝廷身上,帝辛的事迹就可以用“骇人听闻”四个字来形容了。但是他身边偏偏有位闻太师,这便代表了殷商有截教撑腰。对于昊天上帝领导的天庭体系,还真可以不放在眼里。

“如此说的话,这位陛下给两位神只指婚,也符合他一贯的脾气秉性。”仓空点了点头,觉得帝辛日后得罪女娲娘娘,并非是突如其来,实则性格中早有伏笔。

“可是帝辛如何自大,又与云中子师叔他们的态度有何关系?陆压父、叔已死,固然没有靠山,云中子师叔背后可有阐教撑腰,哪里需要在乎截教支持的一个人间帝王?还有,师叔叫我来,是说神像面临损毁、有修为倒退之厄,这又怎么说?鄂崇禹只是一介凡人,看问题的角度有所局限……”

吱嘎——

房门打开了,仓空感觉到阻隔神识的那层结界也随之消失。

“南伯侯请进来说话,”云中子的声音传来,“仓空、辰一,你们两个也进来服侍。”

仓空与辰一侍立在屋内,身边站着南伯侯的贴身随从止询。云中子、陆压道君、南伯侯鄂崇禹各自落座。

“帝辛登基以来,常常喜欢寻诸侯错处,削爵征讨。原本四大诸侯还能稍加遏制,以免帝脉一家独大。如今东伯侯姜桓楚、北伯候崇黑虎都投靠帝辛,我与西伯侯也被动得多。这次的事情一个处理不好,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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