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成崖余的身手已经很好了,没奈何方应看是个真爬过战场的逆天怪物,小小年纪识人万千出手完全不按照套路来,所谓脸皮厚到一定程度就天下无敌。成崖余听得他老师的话后淡淡地回答:“老师,我已经决定南下了。”
“你已经决定了吗?”方应看难得的有几分严肃,沉声问道。
成崖余点点头,眸子里不经意带过一丝迟疑。他还没有来得及去考虑这种不分明的情绪到底是为哪般,他的老师已是浑不在意地过来搭着他的肩,半真半假的感叹:“那我希望,这辈子也不要在战场和你正面对上。”
他这个原则性不是一般强的学生,若是对手肯定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可毕业前夕,方应看这个向来学究气的学生,正端端正正坐在桌子对面,难得的陪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能见到从来不会贪杯误事的成崖余这样沉默着纵容地陪他喝,方应看也觉得有点稀奇。
很快他便喝得酩酊大醉,一双桃花眼蕴含着醉意朦胧的水雾,几乎都要坐不稳了。成崖余过来单膝半跪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方应看对着他看了良久倒还能认得出他,眼眉挑起几分迫人的魅惑:“崖,崖余……”
成崖余气质偏清冷,在灯光和醉意里看来脸上被酒晕染上的艳色更显得人如玉,却少了几分平时君子端方的疏离,他睁着一双干净的眸子疑惑着望过来,近在咫尺的容颜惹得方应看不觉心底发烫,晕晕乎乎地半趴在他身上,在那被酒水润泽的唇上亲了下去。
成崖余顿住,眼睛无声地睁大,静默着承受了这个浅吻。方应看得寸进尺地两臂扒住他肩膀,凑上去想要加深却被他紧咬牙关抗拒在外。
方应看似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怔怔地直起身来,眼睛在不清醒的情况中朦胧得如烟波浩渺在灯光下又明得惊人,他伸手去抓桌上的酒杯,烈酒入喉,只听他又轻轻嘟囔着唤了句:“崖余。”
成崖余默不作声地拿起另一个酒杯,仰头尽数倒下,酒意过烈呛得他连连咳了几声,将眉梢眼角都带了轻艳。他索性拿起还剩大半醇烈液体的酒瓶,全灌进喉间。
古言道,观棋不语、酒后不言,皆是真君子。成崖余是个君子,最后他只安静地伏在杯盏狼藉的桌子上睡着了,乖得让人不忍去打扰。
将外套覆在他的身上,本该是醉得神志不清的方应看眼睛却出奇地清醒,明澈清透得惊心,轻声说了句什么,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听起来宛如叹息。他回忆着亲吻成崖余时他眼底的神情,那双眸子里黑白分明,所有的情感都被深深压抑于其下,他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有没有对他的情。
看不看得清,也没有什么关系了罢?明天……他都是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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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诸位的款待,”年轻的督军一身挺括的军装,说话间却是文质彬彬不乏几分fēng_liú自许的洒然,觥筹交错面对着周围的同僚如是含着笑意盈盈地说道,他执了一杯酒,礼数滴水不漏,“下一杯酒,该敬参谋长了。”
舒缓的音乐声低低地漾着,方应看偏偏含笑看着眉目清冷的那人,神情一派天真,对于这个刚到任的督军众人一时还摸不准脾气,由着他端起酒杯走向旁边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成崖余冷冷然然地立在那里,沉默地看着方应看向他走过来,许是之前在他这里扮惯了无辜,他突然发现陌生起来的方应看让他甚至有了些惧意。
出身、处事、样貌、极深的心计与强硬的手段,糅合在了这个男人身上是英挺与温雅的结合。看到他走下车门的第一刻起,成崖余心底已清楚地提醒自己未来的日子怕是要多留意了。方应看,所谋非小。
方应看在他身前停住,伫立着含笑低语:“崖余见到我,难道没有一刻的惊喜么?”当先这人看到他时那副疏离戒备的神情,可是有趣得紧。
成崖余表情淡淡,冷声道:“成某不知方拾舟竟是故人,让督军见笑。”
连负责接风宴的他都不知道,所谓的方拾舟居然是他在汴梁认识的人,方应看多半是故意的——被人骗的感觉能好到哪里去?
“崖余肯承认我是故人了?”方应看自动忽略掉他话中的讽意,不依不挠地继续道,压低的语气中已有几分暧昧,“汴梁留有一个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你真不知我是为谁回来的?”
他执着杯中酒,言笑晏晏。
成崖余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眼中是明显的抗拒。将旁侧桌子上的一杯酒端起全数饮下,他淡淡道:“督军若是找我叙旧,恕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