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看一击化去情人泪的攻击,看到无情只臂受创,不觉一惊抢身上前几步揽住他下坠的身形,电光火石间似已然忘却方才这人对他的出手,殷切的关怀之意不经意流露于眼底。
道是无晴却有晴,这是非恩怨情起情落,倒要人一时看不清了。方应看抬起头,血河流转的红色剑芒衬着他的白色衣襟,烈烈杀气:“你居然敢伤他。”
幽念脸色陡变,她不曾料到翻云覆雨的方小侯翻脸也能如此之快,血河剑法连同轮椅上的机括暗器同时向她袭来的时候,她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与虎谋皮,女子不甘的眼神望来,此刻一剑贯心的她却是说不出一句话了。
血色溅上方应看纯白的衣袖,被他抱在怀里的无情冷冷地道了声:“杀人灭口。”
“算是又如何?”神枪血剑的王侯眸色中有轻狂,这一步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得像情热时两人相拥之际,他知道此时无情完全可以借机制住他的命脉,不知为何那人并没有动。
“掌珠族姬曾告诉我,她在遇伏前一路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有在途中偶遇一队前往汴京的车马,宗王府的马匹受惊冲撞了人家,她看情形还以为是京城哪家官宦人家的女眷,上前问了道礼。而这一切,在她自官道上遇见小侯爷之后不久。”
方应看眼眸深深地看着,等他继续说下去。无情的脸色在逐渐明起来的天色中有些苍白,他继而道:“宗王府训练有素的马匹又怎会无缘无故受惊,看来那车队必然有蹊跷。族姬并未深想可有人不放心,后来进了颍州地界正宜伏杀,她觉察到不对的时候只来得及藏入山中。”
“这些事在这之前我并不知情,”方应看的低头,脸与他贴的很近,“本以为有什么麻烦他们也该无声无息处理了才是,谁知居然惊动了你大捕头,我只好亲自过来收拾一下残局。顺道……与你做一个了结。”
“你不曾料到掌珠族姬会武,也许昨日在山崖下你就起了心,先带她回来,再除之,然后将一切推到那边与你合谋时埋下的细作幽念身上,正好转移我的视线……为了方便除去掌珠族姬,所以你要留下我?”
方应看笑了笑:“不,我之所以留下你只为了我的心,”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色心。如果不是色令人醉,我能早一步过来布置的话,事情还不至于这么糟糕。”
“是。”无情也笑了,“可惜你还是漏算了一点,你明知道幽念是个细作还佯作不知留她在身边,只为让你的合作者放松警惕。可知死在血河剑下的幽念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细作,那边和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方侯爷合作自然要多个心眼。你杀死的正是金国的郡主,完颜娉。”他低眉,肩上的伤口呈现月牙般的痕,“这样的手法并非中原武学,而金国上下能用这样暗器的只有一人。”
方应看眉心一金,眼睁睁看着那人伤在他面前的情形又浮现了出来,那时抑制不住的杀气,原来他竟是故意的,原来……自己输的不是筹谋,而是一颗心。
那人心心念念,最终的目的还是毁了他与金国的合约,可是……他长笑:“呵,就算知道了是她我也照杀不误。那夜在神通侯府完颜娉不该算计到你身上,自以为是的借他人想帮我除去障碍。可曾问过我舍不舍得?”
“完颜娉算错了你会除去我,而金国自认聪明却丢了完颜娉这样重要的棋子,你说他们还愿不愿意与你合作?”无情道,“金人为小侯爷运往汴京的那批货,我已经传信让冷血去查了。掌珠族姬由四小照顾倒也无恙。方应看,如今你可愿放下?”
“这么缜密的心思,可惜却不能为我所用……”方应看抬手抚过他的眉梢鬓角,相近的距离他在防备,防备无情的突然发难,“无情,你非要与我作对吗?”
无情却没有动,眼底似乎还有很深的倦意:“也许吧,等到小侯爷穷途末路的那一天,你的心里才会完全装得下与权势无关的某些东西。也许那时……”
也许那时,我才可以完全无所顾虑地将你……留下。
这月,随着掌珠族姬失踪案的告破,不明势力私运火器一事也被查了出来,但关键证据的断裂却使这桩成了悬案,只隐隐约约得知幕后主使与金人有关,皇帝颇感头疼,御笔亲批停止了追查,将缴获的火器充入兵部。满堂风雨的时候,神通侯方应看却是称病在府休养,一连十几日没有露面。
“无情,你还是奈何不了我。”书桌畔临帖的方小侯爷轻笑道,这一局输了,所幸未来还很长。何况就他得到的来说,也不算折了本。
眼前又浮过两人对峙的场景,彼此的命门距离对方都很近,下一步是共生还是共死谁也说不清楚。所幸,我们之间的未来也很长。
☆、醉花阴
放步青骢春日昼,扶醉疏荫后。微雨正濛濛,归燕凭帘,花曳人衣袖。
问君陌上相逢否,脉脉还如旧。韶景亦消魂,去意迟迟,情别浓于酒。
——《醉花阴》
“好一场雨。”白衣的少年王侯立于栏畔望着亭外被风吹斜的雨帘,展了描金折扇闲闲笑道。他的神情很是轻悦,完全没有被春雨阻隔出游的不快。
这是汴梁城外东北角的聆风亭,万千深闺梦里人的方小侯爷似多情似无情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转过那坐在轮椅上的人,唤了一句:“成兄。”
无情坐在那里似是专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