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忽然发现后面还有人推着稻草桐油之类的东西跟着。三者联系到一起,他突然明白了韩扬要牛的意图:历史上,田单用火牛阵大败燕军,可也算是个经典战例哪!这样的百十头火牛冲过去,东平的马障至少会被冲掉六七成!看来,只能立刻动手了!
夜色浓黑,因为天气寒冷,而且百姓已被赎走将近一半,其他人也会被陆续赎走,因此看守的士兵也就不太上心,而百姓们因为有了回去的希望,也安静了许多,虽是露天,却也渐渐睡去。一片寂静之中,李越趁着夜色翻出了营圈。
大营中所有的营帐都是相同式样,这还是李越当时教给陆韬的,因此在深夜之中就特别难以分辨。不过中军大帐一般都建在大营中心的位置,宜于调配全军;或者建在营中高处,利于观察对方阵中动静。因此李越还是先照着这个原则去找。
岭州军本是精锐之师,陆韬和周凤城在时也是精训勤练,现在虽然韩扬掌权之后主将副将换了血,但兵还是精兵,何况是在战时,虽然看守百姓不必上心,但大营其他地方还是要仔细戒备的。营中除了岗哨还有游动哨,来来回回,手中火把照得营地通明,使李越的潜进越发困难。
前面又是一队游动哨走过,李越急忙往暗影里一退,借着火把的光亮发现自己已经摸到了屯粮之处。心里一动:如果不能立刻刺杀韩扬,焚烧粮草也是暂缓战事的有效方法。可惜这是在南祁边关,即使粮草被烧,补充也容易。如果是南祁军深入异地的话,烧绝粮草,足可逼军队立刻退兵。
游动哨过去,李越立刻起身立刻前行。刚刚绕过一座粮囤,突然一声极细微的声音几乎就从前方传来,李越猛然停步,整个人贴在粮囤壁上,匕首已经握在手中。黑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突然从另一边转过来,轻快得出乎李越意料之外,两人竟然就直直打了个照面,黑暗中看不清楚,险些撞到一起!
李越猝然闪身,手已经扼到对方喉头,手中匕首掉转过来就往对方头上击下。对手居然反应也极之快捷,向后一闪,手上格挡,脚下已经追到踢李越小腹。李越本不想杀人,但一击不中,如果对方叫喊出来会惊动整个营地,于是反手向他膝关节横切,另一只手的匕首已经转过来往对方颈动脉上划了过去。对手居然并没有喊叫,只是身体突然往后一倒,脚下一勾,把李越也拉到了地上,并且顺势翻身,双腿已经夹到李越腰间,手臂横过李越颈中,就要发力。李越的动作比他更快,身子一绞,手中的匕首已经再次追到他颈中,却突然停了下来:“清平?”这是格雷西柔术中的动作,他曾教过卫清平。因为清平身体受过损伤,力量恢复不足,而格雷西柔术正是以弱胜强,因此李越才把这个教给他。而特训军中的其他军士,一来是训练时间太短,二来也不太需要,因此都没有接触过。现在整个南祁国中,能做出这个动作的人恐怕也只有卫清平一个。
果然这一声叫出来,已经绞在自己身上的人突然一僵,极度压抑的声音里带着无法形容的兴奋:“殿下?”
李越猝然弹起身来,幸好是在黑暗之中,他用不着看见卫清平的脸。这是张他最不想再看见的脸。可是两人的声音虽低,却还是出了动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呼喝:“什么人!”
卫清平反手抓住了李越的手:“跟我来!”
卫清平因为是押粮官,所以他的营帐就在旁边。两人刚刚闪进帐中,外面已经有了动静,一人沉声道:“襄国侯?”
卫清平立在黑暗之中,手中紧握着李越的手,做出刚刚惊醒还带着半分睡意的声音:“怎么,出了什么事?”
外面的人正是韩扬派来“协助”卫清平押送粮草的四名亲信之一的韩浪,听了卫清平的声音还不够,竟然一把掀起帐门直接探进身来,火光下只见卫清平穿着中衣已经坐起在行军床上,被子堆在一边,正在往身上披外袍,见他进来,一面起身束带一面沉声道:“什么事?大将军急令?”
韩浪目光一扫,卫清平的营帐不大,帐中摆设也极简单,并不能藏住什么人,口中却道:“刚才营地中有动静,像是有探子进来了。”
卫清平眉头一皱:“那还不快搜?”整衣结带就往外走。韩浪其实只是来看看他究竟在不在帐中睡觉,现在看不出什么破绽,便一边退出帐外一边道:“不必劳动襄国侯,属下带人去搜便了。其实也未必是,或者兄弟们眼花,草木皆兵了。”
卫清平何尝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轻轻哼了一声:“未必,此事还是细心些的好,我与韩副将一起去搜,若是无事,大家也求个心安。”
韩浪也是听话听声的精明人,一听就知道卫清平心里有气。他知道韩扬还是想拉拢这位襄国侯的,虽然是监视,可也不能落下口实,当下躬身道:“这种事怎么好劳动襄国侯。是属下一时着急惊扰了,这就带人去搜,襄国侯请回帐休息吧。”
他口气软了,卫清平也就不为己甚。其实他心里此时不知多想回帐,表面上却还露出微愠之色,哼了一声道:“这可不是在下躲懒,大将军若日后问起来,韩副将还要公道回话才是。”
韩浪诺诺连声,转身带着士兵去了。卫清平微微松口气,急忙进帐。抬眼看去,营帐顶上空空如也,帐后被贴地掀开一条窄边,露进一点微光照着帐中,李越早已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