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走还有人的尸体,可谓触目惊心。
河督府设在平河城,算是河泛区最为繁华之处。李越等人到时,城门正在关闭,再晚到一刻就会被拒之门外了。周醒从车辕上探身问守门的门丁:“这位大哥,现在天色还早,怎么这时就要关城门了?”
门丁没好气地道:“这是河督王老爷的命令,谁敢违背?大约如今进城的灾民太多,怕出乱子罢。”
李越听出不对,探头道:“灾民进城,不是应该赈济么,怎么反而要将他们关在城外?”
门丁斜了他一眼,道:“你是什么人,打听得倒详细。”
周醒眉头一皱,塞了一点碎银给他,道:“我们是行商的,打听清楚了才好上路嘛。”
门丁得了银子,脸上露出笑来,道:“说的也是。劝你们少做停留,早点出城吧。前河督林老爷在河督府门口请愿,要王老爷开仓放粮,聚集了大批灾民,说不定要镇压,那就出大乱子了。你们做生意的,别掺在里面,再者那些灾民饿急了,小心抢了你们的东西。”眼睛向帘子里柳子丹露出的半边影子瞟了一眼,嘻笑道,“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别受了惊才好。”
李越听他出言轻佻,就想教训他,无如背后的柳子丹一听林影在河督府请愿,顿时着了急,低声道:“我们快去看看。”李越也只好一抖缰绳驱车进了城门。
河督府根本不用刻意去找,远远就听见一片嘈杂之声,大群衣衫蓝缕的灾民把路都堵住了,根本过不去。李越正在察看周围的房屋准备从房顶上过去,忽然听见里面一阵混乱,大批灾民开始移动,纷乱中听见有人在喊:“林老爷追着王河督去北门外河堤上了……”人们顿时都往北涌去。李越等人赶着马车也跟了上去。
北门外河堤尚存,地势也算平坦,远远便看见高高的河堤上面对面站着两人。一个锦袍绣带,身后还跟了几个兵丁,想必便是王姓河督,另一个又黑又瘦,一双眼睛却是精光四射,李越道:“那个是林影吗?”
柳子丹点了点头,道:“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到堤上去说?”
李越轻轻哼了一声,道:“我去听听。”此时灾民们都挤在河堤之下,李越下了马车,挤到前面去。这河堤极高,全是条石修成,灾民大多拖儿带女,上下不易,因此李越轻轻松松就到了前面,上了河堤。河堤上种了不少树,那两人又争吵得正急,也没人注意到多了个人。李越到了河堤上,才发现河水水面离堤顶虽然还有五六米的差距,但因堤坝太高,水平面其实已经在堤下的平地之上了。河中水流此时倒还算平静,河边泊着一条船,船头插着肃静回避的红漆木牌,旗上有河督二字,想来是河督的官船。
只听那两人吵得正是激烈之时。林影道:“河水泛滥,饥民遍野,你王壬身为一方大员,不开仓赈济,难道要看着遍地饿莩?“王壬皮笑肉不笑地道:“林县丞,你这话只怕问错人了罢?本督奉命治河,可不是这一省的父母官,这开仓放粮之事本督可做不了主。”
林影忍气道:“王河督,平河府尹上月告老,新府尹尚未到任,此时本省官员以你为尊,你就是越俎代庖,朝廷也不会怪罪。”
王壬打个哈哈道:“这个话本督不敢苟同。何况本府今年收成欠佳,粮仓空虚,拿什么赈灾?”
林影冷笑道:“王大人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你不肯决堤泄洪,不就为了那三百里屯田?屯田今年产粮多少,你我都是知道的。”
王壬变色道:“林影,你好大的胆子,那是皇室的屯田!”
林影冷哼道:“那是三皇子的屯田。三皇子是中宫嫡子,将来或许继承大宝,自应当视民如子,为国分忧,拿出些粮食来救民于水火,原是理所应当之事,想三皇子深明大义,也不会怪罪。”
王壬见吓不住他,干笑了几声道:“这事本督却做不了主,待本督报奏朝廷,请令后再行事。”
林影怒道:“报奏朝廷一来一去也要七八日,等你请下命来,灾民不知饿死了多少!”
王壬冷笑道:“林影,你休拿人命来压我!本督前来治河,并非治民,就是饿死了人,也怪不到本督头上!”
林影怒极反笑,道:“治河?你治的是什么河?上任不过一年,平河便决堤溃淹数百里,死伤无数!你治河无方,难道不是大罪?”
王壬恼羞成怒:“你休要胡说!若本督不来,你今年不是也要决堤?”
林影道:“我决堤是有备而来,决堤泄洪,可保下游百姓,与你溃堤淹民不同,你休要混为一谈!”
王壬冷笑道:“决堤泄洪?你决堤淹的是三百里屯田!秋粮将熟,这一淹要淹了多少粮食?难道不会饿死了人?”
林影气极道:“王壬,你满口胡言!真当我不知么?那三百里屯田出粮全是三皇子养士之用,哪里养了一个百姓?何况我早已算过,即使开堤泄洪,平河水夹泥带沙,且流且淤,也不过淹没五十里左右,倘若早些收割,虽然减产,却无害大局。你执意不听,才使下河决坝。你治水不学无术,死抱古人书本,泥古不化,只求邀功请名,做些表面文章,还有脸谈什么治河?当真厚颜无耻!”
王壬被他骂得面红耳赤,怒道:“你休要仗着有九皇子撑腰便飞扬跋扈!你所谓什么分水坝蓄水库从未见于前人,闭门造车,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你如今不是河督了,只是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