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控灯忽亮忽灭,幽幽的发着昏黄的光。每次暗下去,邢衍都会用脚重重的在地上踩一脚,发出很大的声音,然后灯又亮了。
妞妞在他怀里半梦半醒间把脸换了个方向,问道:“妈妈还没回来吗?”
这让他想到了自己并不完美的童年,严酷的时间管理,连睡觉的时间都准确到秒,练习时稍微弹错一个音符,小腿上就会多一道藤条打出来的细长伤痕。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真正的童年,那个时期唯一让他开心的记忆,是有一年回到北京,住在还没被铲平的某座四合院里。院子里的杏树挂满了黄澄澄的杏子,每天都有野猫跑来,在地上拾来吃。他母亲的老师,一个七八十岁满头白发的和蔼老人,有一天玩性大发,叫上附近的人,包括他在内,在树下张开一张干净的白布,用一根特别长的竹竿把成熟的果子打下来,各人分了吃。其他人照顾他小,给他的都是最熟最好吃的杏子。那天下午邢衍没有练习,奇怪的是母亲竟然也没有责怪他。他把一颗无意中打下来,没来得及成熟的青杏偷偷放进口袋里,练琴的时候就把它放在琴钢琴外壳上。那段时间他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可惜还没等青杏变黄,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就走了,他们也搬离了那座四合院。
邢衍的心有一块柔软的角落,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发酵。他多希望妞妞有一个快乐的童年,长大后回忆起小时候,想到的都是开心的事,不要像他一样,回忆里谩骂和疼痛占了大多数。
楼梯间响起了脚步声,底下的灯一盏一盏的亮了。妞妞听见声音,反应竟比他还快,起来揉了揉眼睛,先问道:“是妈妈回来了吗?”然后抬起了脑袋,睡眼朦胧地朝楼梯口看去,在看到有人上来的一瞬间,一边叫着妈妈一边挣扎着从邢衍身上下去了。
上来的女人大概二十多岁,看上去比他还年轻,穿着洗得很干净的白衬衫和黑色的裤子,大概是工作服。她刚一上来也被突如其来的“妈妈”给吓到了,妞妞跑上去,扑进了她怀里,女人这才反应过来,蹲下来抱住妞妞,责怪道:“大晚上了你怎么在外面?!奶奶呢?”
妞妞委屈地说:“奶奶在睡觉,门关上了,妞妞进不去。”
电视声都传到楼道里来了,她不可能听不见。正当女人抱起女儿一脸怒气地站起来的时候,她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旁边的邢衍,立马怀疑地问他:“你是谁?”
邢衍背贴着墙壁,手足无措地跟她解释:“我是……在楼上……住楼上……天台……”他越解释越发地惹人怀疑,看女人的样子几乎要把他当做杀人嫌疑犯来看待了。
邢衍气馁地低下了头,妞妞抱着他母亲的脖子解释道:“他叫阿衍,是我的好朋友。”
“是吗?”她的疑心并没有因为女儿的话减少,不信任感反而更深了。
妞妞认真的点了点头,说:“刚刚我和他们一起在楼上看星星,还吃了一个冰淇淋。”小孩子天真烂漫,看不透母亲此时的不安,只是想给她描述自己今天一天做了些什么,交到了什么朋友。
母亲的本能让她下意识的认为眼前的男人不是好人,邢衍被她瞪得不由得低下了头,这个动作在她眼里看来更是坐实了他的不怀好意。她抱起妞妞掠过邢衍,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匆匆地进去了。
妞妞在门关上之前,笑着对门外的邢衍甜甜的说了一声“再见”。
邢衍打起精神来,笑着对她挥了挥手,没来得说话,门就在他面前重重的关上了。
接着他就听见了里面传来吵架声,女人正冲睡得正熟的老人歇斯底里的叫喊,隔着两扇门,他并不能听见什么。
邢衍抓着扶梯向上走,身体像是虚脱了一般,由心而生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上来的时候,何其坐在原来的地方,用手拄着下巴,表情淡淡的。看见他上来了,朝他挥了挥手招呼他过去。
邢衍一走过去,就明白他为什么要叫自己过来了。
楼下的争吵声正沿着阳台一句不落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老太太讲的是方言,而且说话声音有小,邢衍听不大懂,女人说的是普通话,说着说着就有了哭音,貌似非常委屈。邢衍就问怎么回事,怎么挨骂的没哭,骂人的倒先哭了。
何其跟他解释道,楼下的年轻夫妇是前些年来这里打工认识的,生完孩子后在这里租房子。男人把家里的老母亲接来,说是来帮他们看孩子。那位老太太过来后,很不满意这里的生活,整天撺掇他儿子回老家娶媳妇,还说女人生了个败家货,迟早倒大霉。你听她说话声音低,不知道有多恶毒呢。
邢衍听完后瞪大了眼睛,看来受到的冲击不小。何其接着说道:“那老太太在外面扮好人,逢人就说自己在家怎么怎么辛苦劳累,舍不得儿媳妇做这做那。门一关就不是人,前段日子太阳大到晒得人脱皮,她在家里睡大觉,放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后面还是房东看不过去给送回来的。我怀疑你刚才去敲门,她是在演戏,假装睡熟了没听见。”
见邢衍惊得下巴都快掉出来了,何其又对他说道:“所以你不要招惹那户人家了,我可是亲眼见到那老太太往晒在楼下阳台的被子倒过不明液体,你永远不知道这样的人会做出什么事。”
“而且……”何其朝着屋里走的时候,他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