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吓的连忙后退,又后退,然后到门边,我正面对着文湛,反手打开门,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特别,像水,波澜不惊。
我有些害怕,因为他的眼睛里面有一种东西,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那就好像是雍京外面亘古不变的镐水,或者是岐山上绝美凄艳的桃花。我似乎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可是又似乎远在天边。
那是不应该属于我的珍宝。
得之有愧,失之我命!
然后我迈过门槛,看着文渊阁里面的他。
他的背后是大郑王朝历先王的画像,一个一个神佛一般的悲天悯人,俯视人间,一个一个的功勋显著,名垂青史。早晚有一天,我爹也会被画成这个样子,挂在上面,早有有一天……文湛也会这样的……
他就跪在里面。
他还是活的。
我忽然有些真正的害怕了。
于是我连忙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似乎……背后有什么,一直纠结着……
后来有人对皇后说,皇上的做法对于太子叫做明贬暗褒!文渊阁,让太子去文渊阁跪着,文渊阁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仅次于太庙的神圣之所!那是供奉着历代先王手札文献的地方,那是我大郑王朝真正的龙脉,那是我……
总之,皇后知道文渊阁不是什么人都去跪着的,即使跪着三天差点饿晕,也是皇上的褒奖!也是荣耀!也是好事情!
于是,她想明白了。
于是,她不再找我的麻烦了。
于是,……
我很奇怪的是,太子究竟在发什么疯?
我把未来的皇上得罪了,可是谁也没有告诉我,我究竟怎么得罪他了?
还是我的内饰小黄瓜悄悄说,“端午那天,太子说邀您去看戏,您不是答应他了吗?”
我努力回想,似乎有这么回事。
端午前一天,他屈尊过来就说了一句,让我端午那天到东宫喝酒。可是那天我见人太多,他又来不及招呼我,我就没去。结果那天晚上回来他就炸了!
“就这事?”
我斜歪在长椅上顺气,我今天又吃多了。
我发现,太子的聪明已经不是我能理解的,他已经正式超越我,成为禁宫中仅次于我爹的聪敏人了。
我和太子似乎从那个时候起再也没有私下说过一句话。
今天,作为已经成为监国的太子,还是和我有过节的储君,并且离皇位几乎没有任何距离的文湛他亲自来我这里要账……我怎么样做才能赖着不给他钱呢?
太子这两年似乎都不发疯了。
他不发疯的时候还挺文静的。
眼神也没那么瘆人了。
雍京的早晨有雾气,我眼神又不是特别好,看前面花园子里面的人都感觉影影绰绰的。太子喜欢穿深色重色的一袍,今天他穿了一身墨红色的锦袍,乍一眼,很像黑的,我还以为他把自己的龙袍穿出来了。
袍子颜色深了,就显得脸白。
他本来长的就白,冰雪雕成的一般,好像太阳一出来就能把他烤融化了。
我到这么想过,可是我看过他在大太阳下面晒过整整三个时辰,现在还全须全影的活着,我就知道自己的想法顶多就是做做白日梦。
这两年太子变的挺多的,就跟换一个人一样。
他现在就像一个模子,按照司马光的那个石头脑袋想象的帝王样子拓印出来的。晚睡早起,不苟言笑,大眼无神,你永远别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情绪,说话一般都是一石多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