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染心中正有些好奇,突然听见“吱呀”一声,竟是自己的屋门被推开了。
来者竟是沈赢秋。
见到是他,燕染心中不免一惊。
“你不用紧张。”沈赢秋反手将门带上,几步就从外间走了进来。
一个多月未曾见面,他居然消瘦了许多。燕染从前只觉得他身材高挑,两肩瘦削,今日一见竟是连颧骨都凸起了。
“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沈赢秋开门见山道,“因此过来看看。”
燕染不知应该作何反应,最後只是微微地点头道:“那就谢谢了。”
见他情绪还算平和,沈赢秋便径直走到床边,垂下了眼帘道:“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有的时候未免会得罪人。接下来若是有什麽令你不快,照直说出来就是。”
他开场便是一番突然的剖白,倒像是下刀子前的预告。燕染直觉他来者不善,却又逃不开,不由自主便紧张起来。
果然,沈赢秋下一句话便问:“你生的那个孩子,可是李夕持的种麽?”
燕染浑身一震,冲口反问道:“你什麽意思?”
见他面有愠色,沈赢秋倒干笑了一声:“刚和你打过招呼,你怎麽便恼了?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奇怪你竟然真心喜欢过那个李夕持。”
燕染乍时没能读懂他话里的含义,直到听见“真心喜欢”这四个字,心中才“咯!”一下,脱口而出:“你怎麽也知道百刖生子的事情!”
沈赢秋没有直接回答他,倒是叹了一口气,脸色也突然沈了下来。
“因为我不只认识你这一个百刖人。”
他这样说:“那曾是一个我很欣赏的人,因为欣赏他才会讨厌你──我曾觉得你和那个人比起来,根本不能被称为是百刖人。”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著燕染愕然的神情,又主动地笑了一笑。
“我又言重了。不过这一年来,我看你在府里忍气吞声,倒还真觉得你没有骨气──後来才知你是为了保全肚子里的孩子,又不肯让李夕持知道……倒是我先入为主,看走了眼了。”
他说话爽利,但是声音里仿佛天生缺了一番温润的情绪。因此虽然没有恶意,却也让人感觉不出友好之心,倒像是一株好看却带刺的玫瑰,早已习惯了做出恶毒的姿态,要防人於千里之外。
燕染无心与他怄气,便懒懒地回应道:“无论如何,这都是我自己的事。如果沈公子只是来表示同情,那麽燕染便谢过了。”
说著,干脆闭上了眼睛。
谁知那沈赢秋的脾气却是古怪得很,反而顺手拉来凳子坐了下来,继续说道:“我那个百刖朋友生性豪爽,只身游历江湖,却是朋友遍天下。我以为每个百刖人都会是像他那样的绝妙人物……”
说到这里,他急忙摇了摇头不再作比较。
“但是你们两人眼光却是一样差,都看上焱朝身官痞纨!臭气的人。这中原一片的乌烟瘴气,为首的便是当今那个狗皇帝……”
他这样说著,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怨毒之气,看得燕染眼皮一跳,竟觉得这刀刃一般的沈赢秋反倒忽然 “妩媚”起来。
沈赢秋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又自顾自继续道:“李夕持不尊重你,他只尊重他得不到的东西。我劝你,可不要再抱什麽念想。否则像我的那朋友,费尽心机想与那人修得正果,到头来却是著了别人的道,连孩子的爹亲究竟是谁都弄不清……”
听他这样说著,燕染心中打了一个突,似乎是和前几日里听到的那一段话隐约对上了几分,却又不尽完全。
他正犹豫著要不要询问,忽然听见门外又来了脚步声,随後屋门又被推开了,刚被沈赢秋几番奚落的涟王爷走了进来。
第20章
“赢秋?”他冲眼便看见了床边上的人,不由得愣了一愣,“你怎麽在这里?”
沈赢秋抬头见是李夕持,立刻收敛了神色,干笑一声道:“我听了一个丫头说,‘王爷院子里有一个怪里怪气的瘫子,都要闷出草来了’。我只是好奇想看瘫子怎麽就能长草的,所以就来看看。”
他指的是燕染卧病在床,屋内此刻却没有人陪侍著。李夕持听了脸色一沈,立刻回应道:“我确实有命人在这里值守,失职之人自当查办。”
可沈赢秋却似乎片刻也不愿与他共处一室,起身便要告辞。
李夕持被他这样明显地排斥,面子上自然觉得挂不住,却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多说什麽。
倒是燕染见沈赢秋要走,竟有些不舍。
他忽然又想起方才的困惑,沈赢秋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得到解答;然而此刻李夕持也在,多问却也不方便。情急之下,他便灵机一动,主动对著李夕持说道:“郑长吉下午出门去见一个胡地来的友人,你不要怪他……”
与此同时,他却偷偷地将目光投向沈赢秋身上。
世界上果然没有那麽多百刖的游子,会爱上焱朝的官吏。
在听见“郑长吉”这三个字的时候,沈赢秋的步履明显停顿了一下,虽然没有回头,但燕染还是能够读出他的惊讶。
沈赢秋确实认识郑长吉,而他们所说的百越人又都是姬申玉。
可是事情,却又不尽相同。
燕染默默地思索著,但床边的那一双执著的眼神却令他无法不分心分神。
燕染说出的那一句话别有用意,但李夕持却并不了解。
他心中暗暗地惊讶著燕染的这一次主动,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