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说:“我终归是个生意人,做买卖的,求的仅是个利字,割肉去给旁人展示善心慈悲,那是圣人才有魄力做的事。”
苏北湘不高兴道:“你活这么大岁数了,也该向圣人看齐,当积德行善了。”
苏鹤比他更不高兴:“你懂个屁,生意上的事,你压根就没懂过,算账算得再快你也不是个生意人,这个臭小子……老子我就是因为积善行德才生了你这个大圣人,这辈子不会有第二次了!”
还积善行德……坑爹呢这不是?!
苏北湘更加不高兴,黑脸呛道:“多谢父亲生养之恩。”
“狗屁!”苏鹤跳起来,又忽然扁下去,朝摇椅上一躺,慢悠悠道:“你说这个善堂嘛,是开在南朝的地盘上,我花自家钱,去给南朝送银子?这不是与你娘对着干吗?我跟你娘夫妻同心,可不是狐狸豺狼那一对儿,花钱在南朝开善堂这事,万万行不通的。”
他口中的狐狸是指北朝狐狸,奸诈狡猾一肚子坏水的步实笃,豺狼就是指坐拥二州行事狠辣的万归雁。
苏北湘听他搬出母亲来,知道这事是真的不会拿银子办了,眼神黯然了一瞬,忽然琢磨出了他爹话里的意思,说道:“爹的意思是说……善堂可以有,但要让您花钱,办不到?”
“不错,善堂是个好事,要办。”苏鹤说道,“可南朝现在的银子都在一群蠢货手里,打仗打的多少银子都不够他们撒,眼睛都急绿了,咱家要是这时候在南朝办个善堂,往里头砸钱,那钱指不定被谁给吞了。这种赔本买卖,咱家做不起。”
这并非是反对建善堂,苏北湘追问道:“那……怎么办?”
苏鹤睁开一只眼,说道:“公主不是回了吗?”
苏北湘花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公主是指谁,别别扭扭道:“回了,我们一起回的京。”
“依公主的经验,应该知道怎么做。”苏鹤说,“你何不去问问她?毕竟到最后,这不是小事情,还得让主公拍板,你交给公主去做,最恰当不过。”
一来,显得人好有善心,在主公面前混个顺眼,二来,事情交给公主,最后也能办成,办好了还能送公主一个好名声。
不错,不错。
苏鹤摸着胡子,悠悠笑了起来,一转眼,看见苏北湘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苏鹤哎唷一声捂住心口:“混小子,你当真是问完老父亲就走?”
也不留下再聊几句?
苏北湘莫名其妙道:“……那你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苏鹤被这儿子气得不行,吹胡子瞪眼,连连摆手轰他滚走:“没了,你快滚吧!”
苏北湘愣了一愣,恍然大悟,然没有悟到点上,他对几个孩子说:“给祖父说再见,我们过些天来吃家席。”
苏鹤眼一闭,疲累道:“老天爷啊……我真是积善行德,有了这么一儿子。”
这些天一直在听学的阿兰,这日总算能提前做完功课。得了空闲,她揣上在稷山时挖出的药草,摸到了宫里的太医院。
苏北湘正在太医院外厅看书,听到如同猫叫的小声叫唤,抬起头,看见阿兰扒在门边,幽幽朝这里头看。
苏北湘一时半会也叫不出公主或是什么殿下,当然,阿兰也接受不了,这些天任谁叫都能把她吓着,也因此,阿兰是脱了外衣挡在头上,避开宫人,一个人摸过来的。
苏北湘放下书,问她:“……找傅青?”
阿道:“他在吗?”
“在。”苏北湘指着里间,“我带孩子们让他看病开药,可能要等一会儿,是莲华眼睛又出问题了吗?”
阿兰摇头,松了口气,慢慢走进来,拘谨坐下。
“我来问问傅青……首巫说莲华的眼睛以后能治好。”仍是一副紧张的样子。
苏北湘默然许久,问道:“……你怕傅青?”
阿兰却道:“我还没见过……”
“那你是怕什么?”
“我闻到药味就会紧张……”她总觉得药多的地方,她喘不上气,就像身处灵堂一样,大气不敢出。
等这也是等着,苏北湘说:“我想在南朝开善堂,养失怙失恃的孩子。”
阿兰点头,这不是挺好吗?
苏北湘又道:“但因现在南北两朝交战,北朝到南边去办善堂收留孩子,就如天方夜谭,所以我想问问你……”
阿兰却打断他:“为什么一定要建在南朝?”
“建北朝,不起作用。”苏北湘说,“就和你一样,你一个孩子,如果不是步莲华带着,怎么能从南朝地界出来?所以我想,为了那些孩子着想,也应把善堂办在南朝。”
“办在南北交界啊!”阿兰说,“我们出钱,自然要建在我们的地界上,但又不能告诉南朝人,所以就建在交界,明面上两边不靠,就说是谁家钱多了,想积善行德为子孙后代攒福德,所以办了个善堂,欢迎各地的侠义之士救孩子到此处来。”
苏北湘惊了。